“铛——”
精钢拳套与青锋剑的碰撞声再次炸响,这一次的震颤格外剧烈。林尘的手腕被震得向下弯折,虎口的伤口裂开,鲜血顺着剑刃蜿蜒而下,在剑尖聚成一滴,迟迟没有坠落。张狂的拳头距他面门不过三寸,拳风裹挟着暴血丹催生的灼热灵力,烤得他脸颊发麻,连睫毛都在微微颤抖。
台下的惊呼声几乎要掀翻防护阵纹的光幕。苏婉清手中的烈火符已被捏得变形,符纸边缘沁出她的指血,陈长老按在剑柄上的手青筋暴起,玄机子宗主的指尖也凝聚起一缕护体罡气——所有人都以为,这一次林尘避无可避。
可林尘的眼神,却比青云山巅的千年寒冰还要沉静。
张狂的狂吼、台下的喧哗、腰腹的剧痛、手臂的酸麻,所有的感官信号都在他脑海中被瞬间剥离。“神与剑合”的状态在极致压力下被催发到巅峰,他的意识仿佛沉入一片只有剑的虚空,眼前不再是状若疯魔的对手,而是无数道交织的轨迹——张狂肌肉收缩的弧度、灵力流转的滞涩点、拳套挥出的惯性轨迹,都清晰得如同刻在玉石上的纹路。
“九万九千次。”
一个清晰的数字在他脑海中浮现,伴随着剑刃划破空气的锐响。那是三个月前的清晨,杂役院的石磨旁,他握着生锈的铁剑,在第一缕晨曦中完成的第一万次挥剑。剑风扫落草叶上的露珠,也扫去了他因“无灵根”而被嘲笑的阴霾。
张狂的左拳接踵而至,拳套上的尖刺反射着刺眼的光。林尘的身体比意识更快做出反应,脚下踏风步踏出一个诡异的弧度,身形如同被风吹动的柳絮,贴着拳风滑出半尺。同时,青锋剑以一个违背常理的角度向上撩起,剑刃精准地擦过拳套的缝隙,划过张狂手腕处的经脉节点——这不是“心眼”捕捉到的破绽,而是无数次挥剑烙印在肌肉里的本能。
“九万九千一百次。”
数字再次跳动,伴随着暴雨砸在剑身上的声响。那是一个月前的雨夜,杂役院的演武场积满了水,他赤着脚站在泥水里,每挥一剑都要对抗湿滑的地面和刺骨的寒意。铁剑劈开雨幕,也劈开了他对“无灵根”的绝望,那时他就知道,灵根或许能决定起点,但挥剑的次数,能决定终点。
“只会躲的废物!”张狂被这刁钻的一剑逼得后退,右腰的旧伤被牵动,疼得他龇牙咧嘴。他索性放弃防御,周身的灵力如同沸腾的岩浆般爆发,整个人化作一道暗红色的旋风,双拳交替砸出,拳影密集得如同蜂窝,将林尘的所有闪避空间都封死。这是他从慕容白那里学来的“疯魔乱拳”,以伤换伤,以命搏命。
林尘没有躲。
他猛地踏前一步,将青锋剑横在胸前,剑刃与张狂的左拳轰然相撞。“铛”的一声闷响,林尘的身体如遭重击,向后滑出两丈远,脚后跟在青石砖上犁出两道深深的沟痕。但他的眼神依旧清明,握着剑柄的手稳如磐石,甚至在碰撞的瞬间,剑刃微微转动,在拳套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刻痕——那是他第九万九千二百次挥剑的痕迹。
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手中的青锋剑似乎轻了一分。
不是物理上的重量变化,而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契合。过去挥剑时需要刻意控制的角度、力度,此刻仿佛成了与生俱来的本能。就像杂役院的老厨娘揉面,千百次的重复后,手腕的力度早已暗合面团发酵的规律,无需思考,自然天成。
“九万九千三百次!”
林尘的脑海中响起剑鸣般的回响。他想起刚入青云宗时,被分派到杂役院劈柴,每天要劈够三百担木柴才能去练剑。有一次暴雨倾盆,他在柴房里借着漏下的微光挥剑,铁剑劈在湿滑的木柴上,反弹的力道震得他手臂脱臼,可他咬着牙,用布条绑住手臂,依旧完成了当天的五百次挥剑。那时的他,连“心眼”都未觉醒,只是凭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最基础的劈、刺、挑。
张狂的右拳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砸来,目标是他的气海穴。林尘的身体下意识地侧翻,青锋剑如同有了生命般,自动划出道圆弧,剑尖精准地点在张狂拳套的铆钉上。“铮”的一声,张狂的拳头被震得偏移,而林尘借着反震力旋身而起,剑刃顺势向上撩起,在张狂的右臂上划出一道血痕。
“九万九千四百次!”
血痕处的灵力波动瞬间紊乱,暴血丹催生的狂暴之力开始出现裂痕。林尘的剑招越来越快,却越来越稳,每一次挥剑都踩着精准的节奏,与张狂的呼吸、出拳的间隙完美契合。就像他过去在杂役院听着磨盘转动的声音练剑,石磨每转一圈,他就挥剑一次,千百次的磨合后,他的剑招早已融入天地间最朴素的韵律。
“这怎么可能?”阁楼里的慕容白猛地站起身,手指死死攥着窗棂,“他的剑招……怎么变得这么诡异?”
李冲趴在窗边,脸色惨白:“师……师兄,林尘的剑好像能预判张狂的动作,每一次都能提前挡住……”
“不是预判!”陈长老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他指着擂台对玄机子道,“是‘剑感’!这孩子在绝境中悟出了剑感!他的每一次挥剑都不是刻意为之,而是剑随心动,心随剑走,这是多少天才求而不得的境界!”
玄机子的眼中闪过精光:“剑感天成,以勤补拙……这孩子的道,比我们都走得扎实。”
擂台上,林尘的剑招已出现肉眼可见的变化。原本以快、准着称的“破妄剑”,此刻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味”。他的劈剑不再是直来直去,而是带着一丝弧度,如同山间的溪流绕过顽石;他的刺剑不再是迅猛如电,而是在出剑的瞬间微微停顿,恰好避开张狂的灵力反弹,如同春风拂过柳枝,看似轻柔,却蕴含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九万九千五百次!”
青锋剑的剑刃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白光,那不是灵力加持的光芒,而是剑与神合后产生的“剑辉”。张狂的攻击越来越疯狂,却越来越杂乱,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嘶吼声中带着绝望——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一个人打斗,而是在和一柄有生命的剑对抗,无论他从哪个角度攻击,都会被剑刃提前堵死去路。
“杂役!你耍诈!”张狂怒吼着,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的符箓,就要捏碎。那是慕容白给他的“爆炎符”,威力足以将炼气六层的修士炸成重伤。
“小心符箓!”苏婉清的尖叫穿透了广场的喧嚣。
林尘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在张狂摸出符箓的瞬间,他的“心眼”已捕捉到对方手指的动作,而他的剑,早已先于意识挥出。这是他第九万九千六百次挥剑——
青锋剑如同一道流光,精准地刺穿了张狂的手腕,将他手中的爆炎符挑飞。剑刃拔出的瞬间,林尘旋身一脚踹在张狂的胸口,将他踹得踉跄后退。那枚爆炎符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擂台边缘,“轰”的一声炸开,火光将张狂的半边身子燎得焦黑。
“九万九千七百次!”
张狂的惨叫声中,林尘的剑再次递出。这一次,剑招不再针对张狂的破绽,而是顺着他身体转动的惯性,如同藤蔓缠绕着树干,剑尖轻轻一点,就卸去了他所有的力道。张狂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浑身的狂暴之力瞬间泄去,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暴血丹的药效,终于开始消退。
林尘的脑海中,过往的修炼场景如同走马灯般闪过:晨曦中,他对着东方的鱼肚白挥剑,剑刃映着朝阳;正午时,他顶着烈日挥剑,汗水滴在剑身上蒸发成白雾;深夜里,他借着月光挥剑,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暴雨中,他在泥水里挥剑,铁剑劈开雨幕,也劈开了内心的迷茫。
一次,两次,三次……九百次,一千次,一万次……九万次,九万九千次……
每一次挥剑,都是对“无灵根”命运的反抗;每一次重复,都是在为今日的爆发积蓄力量。那些被内门弟子嘲笑的“无用功”,那些在杂役院默默坚持的日夜,此刻都化作了他手中的剑,化作了他眼中的光。
“九万九千八百次!”
林尘的剑刺穿了张狂的左胸护心镜,剑尖停在他的皮肉前,没有再进一分。张狂的身体僵住了,他看着林尘平静的眼睛,突然生出一股源自灵魂的恐惧——他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比山还沉、比海还深的力量,那是无数次坚持积淀出的厚重,是他这种靠禁药提升的人永远无法理解的境界。
“九万九千九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