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朱漆大门被离玄烬的玄铁令牌砸得哐当响时,云苏微正捏着帕子擦护心镜上的雨痕。
门内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接着是大公子沈砚的暴喝:“谁敢闯将军府?本公子可是——”
“监国殿下在此。”离玄烬的声音像浸了冰的刀刃,“沈大公子要抗旨?”
门“吱呀”开了条缝,沈砚的脸从门缝里挤出来,见着离玄烬腰间的监国玉牌,立刻堆起笑:“原来是七皇叔……”
“七皇叔?”离玄烬突然掐住他后颈,像拎只病猫似的提起来,“本王记得,先皇赐你父亲‘护国将军’封号时,你爹可是跪着接的旨。”他手指微微用力,沈砚的脸涨成猪肝色,“药库里的尸毒是你备的?老周的灭口令是你下的?”
沈砚双腿乱蹬,腰间玉佩撞在门框上叮当作响:“是……是贤嫔娘娘的人!她说只要搅黄云医卿的治疫,就保沈家世代荣华——”
“啪!”
一记耳光甩在沈砚脸上。
云苏微甩了甩发麻的手,腕间银铃轻颤:“贤嫔?好个守寡三年的贤良淑德。”她蹲下身,指尖戳了戳沈砚腰间的荷包,“这绣工倒是眼熟,前日太后寿宴上,贤嫔娘娘的素绫帕子可也是这并蒂莲花样。”
离玄烬松开手,沈砚瘫在地上直咳嗽。
他漫不经心踢了踢药库里的陶罐,腐臭的尸水溅在沈砚官靴上:“把沈大公子和药库一并押去大理寺。”他侧头看向云苏微,眼底漫过一丝促狭,“夫人要亲自审?”
“审人多累。”云苏微扯了扯被雨打湿的翟衣,“不如去慈宁宫给太后请个安——听说太后这两日总说心口闷,怕是被雨气冲了。”
慈宁宫的檀香混着药味飘出来时,云苏微正踩着金砖进门。
太后斜倚在软枕上,鬓边的珍珠簪子闪着幽光,见着她便招了招手:“微丫头来了?快坐,哀家正念叨你前日送的蜜枣膏。”
“太后这气色,倒比昨日见着时更差了。”云苏微搭脉的手突然顿住,“脉象虚浮,舌底有青斑……可是夜里总做噩梦?”
太后浑身一震,旁边的掌事嬷嬷脸色骤变。
“回王妃,太后这两日总说梦见先皇后……”嬷嬷声音发颤,“奴才们请了太医院的老医正来,都说只是年纪大了受了凉。”
云苏微垂眸盯着太后腕间的翡翠镯子。
那镯子水头极足,却在内侧刻着极小的“李”字——贤嫔的姓氏。
她指尖轻轻叩了叩太后手背:“太后可知,这镯子是用极寒之地的冰翠雕的?戴久了,寒气入体,便会多梦心悸。”
“放肆!”
尖细的嗓音从殿外刺进来。
贤嫔李氏扶着宫女的手迈过门槛,腕间素绫随动作轻扬,倒真像朵无害的白莲花:“这是先皇后临终前赐给太后的遗物,云医卿竟敢说不祥?”她转向太后,眼尾微红,“臣妾昨日还见太后戴着它念佛,只道是念着先皇后的旧情……”
“旧情?”云苏微突然笑了,“先皇后最疼的是七殿下,贤嫔娘娘该知道,先皇后临终前拉着七殿下的手,说‘阿烬要好好活着’。”她盯着李氏腕间的素绫,“这素绫倒是和冰翠镯子配得很——听说娘娘守寡三年,每日用这素绫抄经?”
李氏的手指猛地攥紧素绫,指节泛白。
“抄经是善事。”云苏微的声音突然冷下来,“可抄经的墨里掺了朱砂,素绫浸过夜露,每日在佛前悬着,朱砂遇露化毒,毒烟混着檀香入体……太后的病,怕不是冰翠镯子的错,是有人借着抄经的由头,日日往慈宁宫送毒?”
殿内死寂。
太后猛地扯下腕间的镯子,“当啷”砸在李氏脚边:“李婉柔,你娘家人在边关吃空饷,哀家压着没查;你弟弟强抢民女,哀家替你兜着。你倒好,把主意打到哀家头上?”
李氏“扑通”跪下,素绫散在地上像条白蛇:“太后明鉴!臣妾只是想替先皇后尽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