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孝?”离玄烬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他倚着门框,手里转着块染血的素绫,“大理寺在沈大公子的书房里搜出这东西——贤嫔娘娘的私印,还有‘借疫乱权,除云氏,夺凤印’的密信。”他漫不经心抛着素绫,“凤印可是太后代管的中宫印,娘娘急着要,莫不是想当继后?”
李氏的脸瞬间惨白。
云苏微看着她,突然想起春桃说过的话——前日在太医院,小宫女缩在角落抄方,说“宫里的娘娘们总说女子要低眉顺眼,可春桃想抬手写方,想抬手救人”。
她弯腰拾起地上的素绫,轻轻抖开:“贤嫔娘娘总说女子要守规矩,可您抄经时抬了手,送毒时抬了手,争权时也抬了手。”她看向殿外跪着的女官们,“怎么?女子只能抬手做恶事,不能抬手行善事?”
“王妃这是要替天下女子说话?”
贵妃的声音从廊下飘进来。
她穿着金丝牡丹裙,腕上的翡翠串珠叮当作响,“太医院向来是男医官的天下,云医卿开了女医官的先例,如今还要借着太后的病说嘴?”她扫了眼秦婉音——站在云苏微身后的太医院女史,“秦女史,你说说,女子行医,可合祖宗规矩?”
秦婉音攥紧腰间的医牌,那是云苏微亲手给她的:“回贵妃娘娘,《黄帝内经》里说‘医无男女,能治者为上’。前日城南产婆难产,是臣妾用针救了两条命;昨日西市老妇中风,也是臣妾用艾绒醒了她——女子抬手能救命,怎么就不合规矩?”
“好个秦女史。”云苏微拍了拍她的肩,“昨日春桃抄的方,比太医院的老医正还准;前日阿朱配的药,连沈医正都夸‘火候正好’。”她转向太后,“太后,这宫里宫外,有多少女子捧着医书不敢看,攥着银针不敢拿?就因为一句‘女子不能抬手’?”
太后盯着她,忽然笑了:“哀家当年替先皇侍药,也被老祖宗骂过‘女子手脏’。”她指了指云苏微胸前的护心镜,“你这莲纹灯照得见尸毒,照得见人心,怎么就照不见规矩?哀家准了,太医院设女医局,女子能考医正,能掌医案——”她扫了眼贵妃和贤嫔,“谁再敢说‘女子不能抬手’,就是说哀家当年侍药也是坏了规矩!”
殿外突然传来喧哗。
春桃举着个木匣冲进来,发辫上的红绳被风吹得乱飞:“王妃!西市的阿婆们听说要设女医局,凑了二十幅绣品送来;城南的产婆们写了联名信,说要跟着秦女史学针术!”她打开木匣,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绣样,“她们说,女子的手能绣花,能做饭,就能救人!”
云苏微望着那些绣样,眼底泛起热意。
她转头看向离玄烬,他正倚着柱子笑,眼底的暗潮早已化作温柔的海。
她伸手握住春桃的手,举高:“春桃,抬手。”
小宫女浑身一颤,缓缓抬起手。
“阿朱,抬手。”
梳着双髻的小医女红着眼眶,举起了攥着银针的手。
“秦婉音,抬手。”
太医院女史挺直脊背,将医牌举过头顶。
云苏微望着满殿抬起的手,护心镜的莲纹突然绽放成璀璨的光,将所有人笼罩在内。
她的声音清冷如钟,混着殿外的风声传得很远:“谁说女人不能抬手?这双手,能剖尸查冤,能悬壶救人,能执笔定规——”她看向离玄烬,眼尾微挑,“能握住这天下的刀,也能握住……某人的伞。”
离玄烬低笑一声,走上前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
他的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夫人的手,该握凤印。”
云苏微挑眉:“王爷不怕我握了凤印,不要你?”
“怕。”他低头吻了吻她手背,“所以本王要先握了你的手——凤印给你,江山给你,这颗心……也给你。”
殿外,不知谁起了头,女子们的笑声混着风声飘向远方。
春桃望着自己抬起的手,忽然笑出了声。
原来抬手不是错,是她们,终于能堂堂正正,活成自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