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存不过转瞬,新的风暴已在朝堂之上酝酿成形。
御药房金印失踪第三日,天光穿透琉璃瓦,将金銮殿内的尘埃照得无所遁形。
离玄烬一袭玄色亲王蟒袍,立于龙椅之侧,监国之威已初显峥嵘。
然而,这份威严很快便被一道苍老却尖锐的声音刺破。
“臣,有本奏!”
礼部尚书裴文远,这位“守制盟”的领袖,须发皆白,身形枯瘦,此刻却拄着鸠头杖自百官队列中走出,每一步都像在敲击着大殿的根基。
他将手中象牙圭板高高举起,声如洪钟,震得殿宇嗡嗡作响:“七王监国,未奉传国玉玺,此为名不正。如今,竟连御药房金印亦不知所踪,却以口谕颁布新令,此为言不顺!敢问王爷,无玺而监国,无印而颁令,是为僭越!若纵此劣例,我大衍王朝立国数百年的祖宗法度,岂不将沦为一纸空文,任人践踏!”
话音落,满朝哗然。
“裴尚书所言极是,无印颁令,与伪诏何异?”
“国之重器,竟如此轻易失窃,监国之责何在?”
窃窃私语汇成一股暗流,连素来中立,闭目养神的老太傅都缓缓睁眼,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轻轻摇了摇头。
无数道目光,或质疑,或审视,或幸灾乐祸,尽数汇聚在离玄烬与他身侧垂帘后的云苏微身上。
离玄烬面沉如水,眼底的暴戾一闪而过,正欲发作,却感到袖中的手被轻轻捏了一下。
帘后,云苏微端坐于凤座侧席,姿态端庄,仿佛外界的风雨与她无干。
她指尖看似无意识地轻抚着温润的掌心,实则正在感受那三息微弱的刺痛——那是系统在她精神高度集中时,对残留气息进行深度解析的反馈。
她缓缓闭上眼,脑海中,昨夜探查那空空如也的紫檀木印匣时的情景纤毫毕现。
空气中那缕若有似无的、被大多数人忽略的气息,被她的系统精准捕捉、分离、放大。
麝香三分,取其窜透之力,用以掩盖其他气味。
朱砂二分,是印泥中残留的基底,并不稀奇。
还有……一丝极淡的,仿佛自骨头缝里透出来的陈年沉水香的尾调。
云苏微的睫毛轻轻一颤。
宫中禁用此香已有十年。
只因十年前,先皇后最爱此香,却也因燃此香时突发恶疾,三日而亡。
自那以后,宫中所有与此香相关的物件、方子,连同专为先皇后制香的“熏玉坊”,都被一道封禁,彻底废弃在了冷宫最西边的角落。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心中成形。
盗印者,与十年前的旧事脱不了干系。
当夜,月色如霜。
云苏微唤来宝儿,这名心思机敏的小宦官早已是她的心腹。
她让他换上一身杂役太监的破旧灰袍,手中捧着一个古朴的香盒。
“宝儿,冷宫西角的熏玉坊,传闻因先皇后薨逝而阴气重,你便借口‘为王妃祈福,驱邪净地’,将这盒‘安神香’送去点上,记住,务必放在坊内正中的香炉里。”云苏微叮嘱道,那香盒里,每一根香的香灰中都掺入了她从系统仓库里取出的,无色无味的荧光追踪药粉。
半个时辰后,宝儿气喘吁吁地跑回,小脸煞白,既有害怕,也有兴奋:“王妃娘娘!坊内……坊内无人居住,蛛网遍布,但奴才跪地叩拜时,分明听到……听到地板
就是这里!
云苏微眸光一凛,亲自换上夜行衣,如一只黑猫,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
熏玉坊内,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径直走到宝儿所说的位置,指尖轻轻敲击地面。
“咚、咚、咚……空!”
她用匕首撬开腐朽的地板,一个黑漆漆的地道入口赫然出现。
顺着石阶而下,阴冷潮气扑面而来,地道尽头,竟是一间灯火通明的密室!
室内景象让她倒抽一口凉气。
这里俨然一个顶级的伪造工坊!
玉砧、砣轮、金刚砂条……全套仿刻玉器的工具一应俱全。
一旁的木架上,赫然摆放着三枚半成品的玉玺,其上的龙纹、云篆,竟与她曾见过的传国玉玺图样有着九成相似!
而在密室最深处的一个玄铁柜中,静静躺着一本用牛皮包裹的密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