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的晨光刺破沙雾时,云苏微正蹲在蒸馏器前。
鲁三熬得通红的眼睛亮得惊人,他用炭笔在铜管上画着螺旋纹路:“王妃您瞧,熔了七顶铁盔、十二支箭簇,这冷凝腔能多锁三成水汽。”
铜管壁上还沾着未擦净的焊锡,云苏微指尖拂过凹凸的焊痕,能触到金属冷却后的余温。
她知道鲁三昨夜定是咬着牙熬过了手被焊枪烫穿的疼——铁匠粗糙的指腹上,新起的水泡正泛着浑浊的黄。
“燃料呢?”她抬头问道。
鲁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马厩拆剩的木梁横七竖八地躺在沙地上,最粗的那根也不过手腕粗细。
云苏微摸了摸木料断面,干燥得能擦出火星——这是最后一批能烧的东西了。
“白天晒沙蓄热。”她扯下头巾包住口鼻,沙粒立刻钻进了鼻腔,“把蒸馏器挪到向阳处,每两个时辰翻一次角度。”
日头爬到中天时,第一滴带着铁锈味的水落进了陶碗。
云苏微盯着漏刻,看着铜壶里的水痕一寸寸往上爬——一个时辰过去了,碗底只积了小半指深的水。
她在羊皮卷上记下数字,墨迹还没干便被风卷走了半角。
“医正!”小医童跌跌撞撞地冲进帐子,“三队的张黑子疯了,说看见胡杨林里有清泉,抱着刀就往沙海跑!”
云苏微跟着跑到校场时,张黑子正被两个士兵按在地上。
他眼球暴突,脖颈上的青筋像蚯蚓般乱爬,嘴里还在喊:“水!甜津津的水!”她掀开他的眼皮,瞳孔散得只剩针尖大的一点——铅汞中毒。
“去把系统舱里的神经稳定剂拿来。”她声音发紧,那支药是三天前从低温舱最底层翻出来的,本打算留给伤兵里的百夫长。
小医童跑得太急,药瓶在掌心撞出了青痕,云苏微捏着针管的手却稳得很,“稀释一百倍,掺进代浆饮。”
“那伤员的药……”
“伤员优先。”云苏微打断他,“但前线的刀盾手也得活着拿兵器。”
黄昏时,她抱着药罐巡视帐篷,听见几个士兵在墙角嘀咕:“医馆的药都喂了躺在床上的,我们在沙堆里啃干饼的就活该死?”话音未落,一抹艳红从布帘后闪了出来——是红绡。
那女子发间的银簪已不知去向,乌发散在肩头,手里攥着半瓶药粉。
她蹲在一个昏迷的小兵跟前,用指甲挑开药粉,混着唾液喂进他嘴里。
小兵的喉结动了动,苍白的脸泛起了一点血色。
“你图什么?”云苏微站在阴影里,声音像浸了沙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