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沙粒打在云苏微的眉骨上,她蹲在药箱前的手忽然顿住。
指腹摩挲过陶罐口那道不自然的刮痕,深褐色的“代浆饮”表面浮着层细碎的沙砾——这罐本该密封的苦艾蜥血混合液,液面比昨日低了两指。
“医正!”铁柱的声音裹着风沙撞进帐子,他腰间佩刀撞在木箱上发出闷响,身后押着个十六七岁的小兵。
少年军装破了半边,膝盖上的沙土混着血渍,被推搡着踉跄跪到云苏微脚边时,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咚”的一声惊得帐外巡哨的雁鸣都乱了。
“豆子这小子偷摸开了药窖锁。”铁柱喉结滚动两下,刀鞘尖轻轻戳了戳少年颤抖的脊背,“小的们守夜时见他抱着陶罐往伤兵营跑——”
“我娘在伤兵营!”少年突然抬头,眼尾红得要滴血,“她咳血咳得床单子都透了……医官说蜥血能镇咳……我、我就想……”他指甲抠进沙里,指缝渗出的血珠很快被黄沙吸得干干净净,“我就想让她喝一口……就一口……”
云苏微垂眸看他,少年额角的伤还在渗血,混着泪水在脸上冲出两道白痕。
她记得这是前日随商队来投军的新兵,报名时攥着半块硬饼说要换军粮给病母,当时她亲手在他腰牌上画了朵小莲花做标记。
“去把你娘抬来。”她突然开口。
铁柱一怔,手按在刀柄上:“王妃,这——”
“照做。”云苏微打断他,指尖抚过药箱夹层的铜锁。
系统仓库的提示音在识海炸响,那排标注着“营养膏实验品”的玻璃罐只剩五枚,是她用系统空间最深处的冻干肉糜、压缩维生素和蜂蜜熬了七七四十九夜才制成的,本打算留到最危急时给重伤员吊命。
此刻她捏着那枚裹着金箔的丹丸,指节泛白。
帐外传来担架的吱呀声,豆子的娘被抬进来时,云苏微闻见浓重的血腥气——老妇的帕子浸透暗红,咳出来的血沫里还沾着碎肉。
“抬到校场。”她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药案上的《千金方》哗哗翻页,“让所有将士都来看。”
校场的沙地上很快架起一口黑铁锅。
云苏微亲手往锅里添了半桶井水,水面浮着层浑浊的泥渣。
她捏起半块蜥蜴干碾成粉,又撒了把烧过的草灰,最后将那枚营养膏掰成碎屑,“叮”的一声落进锅里。
三万双眼睛盯着她。
离玄烬的玄甲在沙雾里若隐若现,他站在点将台最高处,玄金护腕压得臂甲发出轻响。
“这是今日的‘代浆饮’。”云苏微端起陶碗,泥浆汤里浮着草灰的星子,“含苦艾蜥血、解毒草灰,还有……”她垂眸看了眼碗底的金箔碎屑,“隐世医仙传下的辟谷丹。”
台下有人嗤笑:“糊弄鬼呢?泥浆也能当饭?”
云苏微抬眼,目光扫过前排几个面黄肌瘦的老兵。
她记得他们三天前还能扛两袋军粮,如今扶着刀枪都在打晃。
“我若骗你们,”她将碗凑到唇边,声音比风沙还冷,“这碗里的重金属毒够我七窍流血而死。”
喉结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泥浆汤带着草灰的苦冲进喉咙时,云苏微胃里一阵翻涌。
她早算出蜥蜴干粉里混着微量铅砂——这是敌军往药材里下的暗手,前两日已经有三个伙夫因此呕血。
此刻她运起银针自封“至阳”“命门”“气海”三穴,压制毒性上冲心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