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苏微的银针“当啷”掉在铜盆里。
她冲进帅帐时,正看见离玄烬倚在檀木榻上,玄色锦袍半敞,颈侧的青痕像条狰狞的蛇。
他方才那一掌震飞了门口的守卫,青铜烛台滚在地上,火光映得他眼尾猩红,哪还有半分往日痴傻的模样。
“把阿青带上来。”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扫过云苏微时突然软了软,“别怕,我只是想看看,是谁在替父皇养这条咬我的狗。”
阿青被拖进来时,离玄烬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两圈,突然低笑起来:“你可知,三年前你被净慈庵赶出来那日,是谁让福安把你塞进我府的?”他抬手,魏虎立刻拖出密室夹墙里的鸽笼——近百封未焚毁的密信“哗啦”散在地上,最上面那封的落款赫然是“福安谨奏”。
“你每回往我药里加的‘安神散’,都让我多做一场噩梦。”离玄烬慢慢起身,玄色衣摆扫过阿青颤抖的膝盖,“你说你想救人?可你救的,是那个为了皇位能毒死陈家人、能让十万边军填坑的老东西。”
他突然掐住阿青的喉咙,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阿青的脸涨成紫茄色,双脚在雪地上乱蹬,却听离玄烬贴着他耳朵说:“你该死……但她给你求了情。”
手一松,阿青瘫在地上剧烈咳嗽。
离玄烬转身时,袖中滑出截带血的帕子——云苏微眼尖地瞥见,他颈侧的青痕非但没消,反而顺着锁骨往胸口蔓延了寸许。
“微微。”他伸手,掌心还沾着未擦净的血,“他们以为用毒困得住我,用舆论困得住你。”他的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体温烫得惊人,“可他们忘了……”
帐外的风突然卷高,吹得烛火剧烈摇晃。
云苏微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色,突然想起前世手术室的监护仪——当生命体征濒临崩溃时,仪器总会发出最后一声尖鸣。
“接下来的棋,我要用血来走。”离玄烬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帐中所有人脊背发寒。
云苏微的指尖触到他腕间跳动的脉——快得离谱,像擂鼓。
她刚要开口,帐外突然传来巡夜兵的惊呼:“雪地里有具尸体!”
众人循声望去,月光下的雪地上,一行新踩的脚印正延伸向黑暗深处。
那具巡逻兵的尸体趴在雪堆里,右手还紧攥着半支“净心香”,香灰混着血,在雪地上洇出朵妖异的花。
“去追。”离玄烬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慵懒,仿佛方才的暴戾从未存在过,“但不必急。”他望着云苏微,眼尾的红痣在火光里忽明忽暗,“他们留的尾巴,总要等天亮了,才拔得干净。”
云苏微望着帐外渐亮的天色,喉间突然泛起铁锈味。
她摸向腰间的药囊,指尖触到那枚还带着体温的银针——明天清晨的校场,该让某些人,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医者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