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针尖很快泛起诡异的青黑色,在晨光下像条吐信的蛇。
“砷含量超标三十倍。”云苏微的声音像冰锥,“大人拜的不是灶神,是毒炉吧?”
周文渊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强撑着笑道:“荒唐!那是驱虫的香灰……”
“陈三爷,劳驾。”云苏微没等他说完,便对人群外招了招手。
老灶户陈三爷颤巍巍挤进来,怀里抱着本泛黄的《古法制盐谱》:“云医正,这是我家传了三代的制盐法子。”他翻开一页,指腹抚过朱批,“您瞧,这写得明白——好盐入锅,色清味甘,久煮不结黑垢。”
云苏微命人取来周府灶锅的残渣,又让人当场支起两口锅,分别倒入官盐和古法盐熬煮。
片刻后,官盐锅底析出大片墨色结晶,咕嘟咕嘟冒着气泡;古法盐的水却清得能照见人影。
“诸位都看见了。”云苏微转身看向围观的百姓,“不是盐有问题,是人心烂透了。”
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哭嚎,盐工老吴跪下来,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我儿子上个月吃了官盐,现在浑身起紫斑……”他身边的妇人跟着跪下,“我家小女儿才三岁,现在连奶都喝不下……”
“够了!”周文渊的青衫被冷汗浸透,“你一个外嫁的王妃,凭什么……”
“凭这个。”
冷冽的男声从人群后传来。
离玄烬穿着玄色蟒纹大氅,手里攥着明黄圣旨,在晨光里像尊淬了冰的玉像。
他扫了周文渊一眼,声音里裹着刀:“奉陛下口谕,即日起查封淮安盐库,冻结周文渊一切职权。”
陈骁立刻上前,从周文渊怀里搜出个青铜匣子。
云苏微眼尖地看到他藏匣子时的慌乱,那动作和昨夜码头刘把头接匣子的模样如出一辙。
匣子里的东西让全场死寂——七份空白盐引盖着户部骑缝章,还有一封用南诏文字写的密信,许怀安译出半句:“盐棺已启,七月毕功,中原将无声……”
“你说我女子干政?”云苏微将一张纸拍在案上,那是小满子昏迷时的画像,小脸白得像纸,“可你连一个孩子的命都不配提。”
当夜的大牢里,周文渊缩在草堆里,喉咙里还泛着咬舌后的血腥气。
云苏微举着火折子站在牢门前,火光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只择人而噬的鹰。
“大人不怕死,我知道。”她取出一支细针,在指尖转了转,“可令郎还在京中太学读书,令妹昨日刚诞下的小公子……”她突然用针尾戳了戳牢门,“不知他们喝的奶里,要是掺了‘雪霜盐’……”
周文渊猛然抬头,眼里的疯狂几乎要烧穿牢门的铁条。
云苏微却笑了,将针收进袖中:“我不逼你开口。等我找到你藏的总账那天……”
城外乱坟岗的夜风卷着枯叶打旋,一只野狗突然停在新坟前,爪子疯狂刨着土。
半本烧焦的账本被扒拉出来,封皮上“盐棺·甲字壹号”几个字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像是谁在黑暗里张开了嘴。
云苏微站在驿站顶楼,望着乱坟岗方向忽明忽暗的火光,对陈骁道:“带着二十个弟兄,天亮前赶到那里。”她的指尖轻轻叩着窗台,“记住,活要见账,死……”她顿了顿,“也要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