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蟠龙柱还凝着夜露,皇帝的诏书已被快马送往各府。
云苏微倚在马车内软枕上,指节抵着唇又轻咳一声,暗红的血珠顺着指缝渗进月白袖口。
王妃!小满吓得指尖发颤,正要掀帘唤车夫停轿,却被云苏微截住手腕。
她垂眸盯着袖口那抹红,眼尾微挑:慌什么?
这血...还得用呢。
马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里,她望着车帘缝隙外渐亮的天色,唇角勾起极淡的弧度。
昨夜施针时故意留了道破绽,让梦蛊残丝逆着金针刺破指尖——系统的微型抗毒程序早把毒素分解得干干净净,但这抹血,足够让太医院那些老医正们嚼出精血为引的苦情戏码。
次日清晨,京城西角楼的晨钟刚响第三下,醉仙楼的二楼雅座已炸开一片抽气声。
你是说,七王妃为救贵妃,用自己的血布了什么换命阵?穿锦缎马褂的商人拍着桌子,茶盏震得叮当响,我昨日还见她在紫宸殿剖蛊呢,这会子倒卧床不起了?
嘘——邻桌穿儒生长衫的书生压低声音,太医院的刘医正亲自说的。
他给七王妃诊脉时,那脉象虚得跟游丝似的,腕上缠着的素绢都渗着血。他神秘兮兮地凑近,听说林监察使今早亲自去了七王府探视,这会儿还没出来呢。
七王府的暖阁里,云苏微倚在软榻上,额角敷着浸了薄荷汁的帕子。
床头的青铜香炉飘着淡白烟雾,那是系统合成的气血衰减模拟剂,正精准调控着她的体表温度。
林问雪立在榻前,玄色官服的下摆还沾着晨露,手指搭在她腕间的脉枕上,眉峰越皱越紧。
这脉......她松开手,目光扫过云苏微腕间缠着的素绢,边缘隐约透出暗红,你明明有办法保全身子。
云苏微抬眼,眼尾泛着病态的红:林医正可知,这世上最锋利的刀,从来不是悬在头顶的。她轻轻扯动唇角,他们想看我死,我偏要让他们先心疼。
林问雪的指尖在袖中攥紧。
她想起今早路过御药房时,听见小太监们交头接耳:七王妃为救贵妃连命都豁出去了,咱们皇上最是重情义的......再看榻上这女子,苍白得像片随时会化的雪,偏生眼底亮得灼人——哪里是元气大伤,分明是在借这副弱骨,织一张让全京城都往里钻的网。
你何必......她终究没说完,转身时官靴碾过地上的银杏叶,我去太医院再取些补药。
暖阁的门合上时,云苏微望着窗纸上晃动的树影,轻声道:春桃,该去了。
冷宫地牢的潮气裹着铁锈味钻进鼻腔,春桃提着灯笼的手不住发抖。
铁链拖地的声响从角落传来,她循声望去,只见秦嬷嬷被锁在阴湿的石壁上,白发沾着青苔,口中塞着避声棉。
她扑过去,灯笼砸在地上,暖黄的光映出秦嬷嬷眼底的血丝,你说复兴巫族是为了我们活下来,可你看看现在——她扯下自己腕间的针孔,我被当成孕婢,贵妃若死,九族连坐,我也活不成!
秦嬷嬷剧烈摇头,喉间发出含混的嘶吼。
春桃颤抖着扯掉她口中的棉团,却见她突然笑起来,声线像刮过瓷片:傻丫头,你以为灵胎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养的?她的瞳孔骤然收缩,盯着春桃身后的石壁,看,灵胎在召唤了......
春桃顺着她的目光转头,只看见潮湿的石壁上爬着几株霉斑。
可秦嬷嬷却像见了什么极可怕的东西,指甲深深抠进石缝:不!
不是说献祭至亲之痛就能唤醒吗?
你骗我!
你骗我!
头顶梁木突然发出细碎的断裂声,一缕黑烟裹着虫鸣飘落。
春桃打了个寒颤,这才想起云苏微昨日塞给她的小玉瓶——那是能干扰蛊虫频率的药粉。
她望着秦嬷嬷疯癫的模样,突然想起昨夜在苏济堂,云苏微摸着她腕间的针孔说:有时候,让执刀的人先慌了神,比夺刀更快。
与此同时,御书房的檀香正烧到第二柱。
离玄烬跪在青金石地砖上,将一卷泛黄的卷宗呈给皇帝:这是前朝巫蛊案的旧档,儿臣在宗人府查了三日,发现秦嬷嬷的族兄正是当年私炼人蛊的逆党。
皇帝翻开卷宗,目光扫过北疆万人坑蛊虫噬心等字眼,眉峰紧蹙:你如何确定?
儿臣还收到一封匿名供词。离玄烬又递上一张染了茶渍的纸,是彩鸾在梦游时说的胡话,被值夜的宫女记了下来。他顿了顿,上面写着血月归巢,借腹重生
皇帝的手指重重叩在案上。
彩鸾是贵妃身边最得用的大宫女,前日突然疯癫,他早有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