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蟠龙柱在晨光里泛着冷光,皇帝甩袖时震落的茶盏在青砖上碎成星子,尚宫局的女官们跪成一片,额头几乎要磕进砖缝里。
云苏微垂眸望着自己腕间的翡翠镯子——那是离玄烬今早亲手给她戴上的,说是“镇场子”。
此刻翡翠凉得沁骨,倒像是在提醒她,该收网了。
“陛下。”她突然出声,声线清润如晨露,却在寂静的殿中炸出一道惊雷。
满朝文武的目光唰地扫过来,连皇帝都顿住了甩袖的动作。
云苏微向前半步,广袖垂落,露出腕间那截与翡翠交相辉映的雪肤:“臣妾愿当众剖验死胎,以证非人力所伤。”
“胡闹!”吏部尚书率先拍了朝笏,“皇家胎体怎可随意剖解?成何体统!”
“正是。”大皇子的伴读也跟着皱眉,“七王妃虽通医术,此举未免有失妥当——”
“妥当?”云苏微忽然笑了,眼尾微微上挑,“若真有人暗中施术,害贵妃失胎,此时不查,往后谁还能保得住后宫的安宁?”她转身看向皇帝,“陛下,臣妾以鬼手传人之名立誓,若剖验无果,甘愿领罚。”
皇帝的手指在龙案上敲了两下。
他望着云苏微眼里的笃定,想起昨日七王府呈上来的青铜鼎和蛊术典籍——秦嬷嬷地窖里那些泡在药水里的胎儿,还有稳婆被剖开的腹腔,至今还在他梦里渗血。
“准了。”他沉声道,“设台。”
金殿中央很快支起檀木案,案上覆着素白绸布。
云苏微掀开布的刹那,底下躺着的“死胎”让不少大臣倒抽冷气——那是个不足三月的胎形,血污未净,连脐带都还黏着暗红的组织。
她伸手取过金剪,指尖在剪刃上轻轻一弹,清越的响声里,她抬眼扫过人群中脸色发白的秦嬷嬷:“嬷嬷,您说这胎是被宫人冲撞了才落的?”
秦嬷嬷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看着云苏微手里的金剪,喉间泛起腥甜——那“死胎”根本不是真的,是云苏微用猪胎做的局!
可她昨夜在乱葬岗布下的蛊阵明明该引动春桃滑胎,借血祭完成最后一步,怎么会让这小贱人截了胡?
“咔嚓。”金剪划破胎衣的声响打断了她的思绪。
云苏微的动作极稳,剪尖沿着胎体中线缓缓剖开,血污混着透明黏液流出来。
当那截细如发丝的虫体从血肉里钻出来时,殿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那虫通体透明,蚕蛹般的躯体上布满环状纹路,此刻正剧烈扭动,口器张合间泛着冷光,竟像是要往云苏微手上咬。
“此乃前朝禁术‘梦蛊’。”云苏微捏着镊子将虫体夹起,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寄生于胎,食母精魄。胎儿若活,必是畸婴;若死,则蛊虫反噬母体,祸乱宫闱。”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面如死灰的秦嬷嬷,“更甚者,养蛊之人需用三十六具胎儿做引,以稳婆精血祭阵——不知尚宫局掌司秦嬷嬷,可曾见过这样的阵?”
“你胡说!”秦嬷嬷突然暴喝着冲上来,发簪坠子撞在案角叮当作响,“你毁我复兴大业!”她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布满老茧的手直往云苏微面门抓来。
离玄烬几乎是瞬间挡在云苏微身前,玄铁剑嗡地出鞘半寸,寒光掠过秦嬷嬷手腕,在她皮肤上划开一道血线。
“嬷嬷急什么?”云苏微绕过离玄烬,从袖中摸出一卷泛黄的脉案,“臣妾倒想问,春桃昨夜为何突发滑胎?寻常滑胎出血量不过半碗,她却流了三碗——”她将脉案甩在秦嬷嬷脚边,“这是太医院的记录,您自己看。”
殿外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春桃被两个医女搀扶着走进来,素色襦裙前片浸着暗褐血渍,脸色白得像纸。
她望着秦嬷嬷,嘴唇抖了又抖:“娘……我不想拿别人的命换我的命……”
秦嬷嬷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撞在蟠龙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