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绅的加入,让确权工作顺利了不少。在王家村,两户人家为一尺宽的田埂吵了三年,里正调解了十几次都没用。乡绅周先生知道后,带着两人去看田埂上的界石——那是三十年前两户人家共同埋下的,上面刻着“王张两家共用,界石为记”。周先生指着界石说:“祖宗定下的规矩,比啥都金贵,为一尺地伤了和气,值得吗?”两户人家看着界石,都红了脸,当场握手言和。
但也有乡绅想钻空子。固镇的孙乡绅家里有五十亩地,却只上报了三十亩,想隐瞒漏税。核查队在村里走访时,有农户偷偷举报,说孙乡绅每年都要雇人耕那片“没上报”的荒地。赵信当即让人去丈量,果然查出了那二十亩地。他没徇私情,按规矩罚了孙乡绅二百两银子,还将此事通报全楚地,吓得其他乡绅再不敢隐瞒。
“乡绅是地方的梁柱,”赵信对属下说,“要用好这根梁柱,但也不能让它长歪了。有奖有罚,才能让他们真正帮着做事。”
三、丈量登记:用绳尺画清每寸土
土地确权的核心,是“丈量”。楚地多丘陵水田,地界犬牙交错,有的田块形状不规则,有的被河流、道路分割,丈量起来格外费功夫。赵信让人准备了新制的麻绳、木尺、测绳,还特意从州府请来两位熟悉丈量术的老工匠,教衙役和乡绅们如何计算不规则地块的面积。
“记住,丈量时要‘三步走’:先量长度,再量宽度,最后算斜角。”老工匠在田埂上演示,手里的测绳拉得笔直,“像这种三角形的坡地,底边长三丈,高两丈,面积就是三丈乘两丈除以二,得三丈——可不能直接按长方形算,那样就多算了一半。”
衙役和乡绅们学得认真,拿着测绳在田地里穿梭,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衣衫。遇到河流穿过的地块,他们就乘船在水上量;遇到陡峭的坡地,他们就手脚并用地爬上去,哪怕划破了裤子也不在意。
每丈量完一块地,他们就立刻在“土地登记册”上记下:户主姓名、地块位置、四至界限、形状、面积、土地等级(上、中、下),最后由户主、四邻、乡绅、衙役共同签字画押,才算完成登记。
在登记过程中,赵信特别强调要“保障农户合法权益”。有户佃农租种地主的十亩地已经二十年,地主想趁着确权把地收回去,转给自己的侄子。赵信核查后发现,佃农与地主的租约上写着“长期租种,除非佃农自愿退租,地主不得收回”,当即判定佃农有权继续租种,还在登记册上注明“租约有效,受官府保护”。
还有些无主荒地,多是战乱时农户逃亡留下的。赵信定下规矩:谁开垦,谁受益。只要农户能证明自己连续耕种了三年以上,就可登记为“开垦户”,拥有土地的使用权,只需每年向官府缴纳少量赋税。这个规矩一出,楚地的荒地很快就被开垦得满满当当,连偏远山谷里的小块平地都种上了庄稼。
四、造册存档:让每块地都有“身份证”
三个月后,楚地的土地确权核查进入收尾阶段。县衙的文书们昼夜不休,将各村的登记册汇总整理,装订成厚厚的“楚地土地总册”。总册用桑皮纸装订,封面贴着红色封条,上面写着“楚地万历三年土地确权总册”,盖着县衙的朱红大印。
总册里,每一页都画着简易的地块图,旁边标注着户主、面积、四至、凭证编号等信息,条理清晰,一目了然。赵信翻看着总册,看到张家庄那三分水田的纠纷已经解决——根据旧契和四邻证明,判给了持有康熙年间官府认证地契的农户;看到固镇的那二十亩隐瞒地,已登记在官府名下,作为“公田”,租给无地农户耕种,租金用于补贴村里的学堂。
“把总册抄录三份,一份存县衙库房,一份报州府备案,一份在各村祠堂挂一份副本,让百姓随时可以查看。”赵信下令,“再给每户发一本‘土地权证’,上面写明自家的地块信息,盖县衙大印——这权证就是土地的‘身份证’,以后不管过多少年,凭着这证,就能证明土地是谁的。”
百姓们拿到崭新的土地权证,个个喜上眉梢。李老四捧着权证,摩挲着上面的红印,激动得落泪:“俺爹当年就为这地跟人吵了一辈子,如今有了这证,再也不怕有人争了!”张家庄的农户把权证用布包好,藏在自家的木箱最深处,说要传给子孙后代。
土地确权理顺了产权,也理顺了人心。楚地的农户们安心地在田地里深耕,除草、施肥、灌溉,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秋分时,楚地迎来了大丰收,粮仓堆得满满当当,农户们交完赋税,手里还剩不少余粮,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赵信站在田埂上,看着金灿灿的稻浪,手里捏着一本土地总册。他知道,土地确权不仅仅是厘清了产权,更是给百姓吃了一颗定心丸——有了安稳的土地,才有安稳的日子,才有楚地真正的长治久安。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土地权证”上,那朱红的大印在暮色中闪着温暖的光,映照着楚地百姓对未来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