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蕲县城墙,赵信已带着三十名亲兵和二十名胥吏在城门口集合。他身披轻便铠甲,腰间悬着佩剑,手里捧着一卷楚地全域舆图,图上用朱砂圈出了数十个红点——那是战乱中受损最严重的区域。
“今日起,分五队排查全域设施,”赵信指着舆图,声音清亮,“一队查城郭堡垒,二队查水利沟渠,三队查道路桥梁,四队查学堂粮仓,五队查民房商铺。记住,每处损毁都要标注清楚:是崩塌、裂缝还是完全毁坏?能否临时修补?修复需要多少木料、石料、人工?”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尤其注意民生和农业相关的设施,比如水井、水车、灌溉渠,这些要优先标注‘红签’;城防堡垒之类非紧急的,标‘蓝签’;商铺作坊标‘黄签’。天黑前在县衙汇总,谁漏了一处,军法处置!”
“是!”众人齐声应和,迅速分成五队,各带笔墨、丈量工具和登记册,朝着不同方向出发。
一、水利队:田埂上的红签
水利队由经验丰富的老河工李伯带队,他们沿着涡河支流一路排查。刚走到萧县地界,就见一片稻田里,十几个农夫正围着一口枯井发愁。井台塌陷了半边,井绳断成几截,井水浑浊不堪。
“李伯,这井废了?”年轻胥吏蹲下身测量塌陷范围,笔尖在册子上画着草图。
李伯摸了摸井沿的裂痕,摇头道:“不是废了,是井壁塌了三层砖,得拆了重砌。这口井供着附近五个村子的灌溉用水,现在稻子快灌浆了,没水可不行。”他从怀里掏出红签,牢牢插在井边的土埂上。
往前走了三里地,一座水车歪斜地架在渠边,叶片断了一半,车轴也锈成了铁疙瘩。“这是去年刚修的龙骨水车,”李伯心疼地摸着断裂的木片,“叛军过境时放火烧渠,把水车也燎了。没这水车,下游两百亩水田都得旱死。”又一支红签被插上。
一上午下来,水利队插了十七支红签,全是灌溉渠、水井、水车这类关乎秋收的设施。登记册上密密麻麻记着:“萧县枯井:需青砖五十块、石灰十斤、工匠两名,三日可修”“彭城水车:需松木十根、铁轴一副、木匠三名,五日可修”……
李伯看着册子叹气:“往年这时候,渠里的水哗哗流,今年倒好,一半的渠都被泥沙堵了。要是九月前修不好,秋收至少得减三成。”
二、城郭队:砖石堆里的蓝签
城郭队的排查更显沉重。蕲县西城墙塌了整整三丈,砖石堆成了小山,露出后面光秃秃的黄土坡。亲兵队长王虎踩着碎砖爬上缺口,往下扔了块石头,滚了足足十丈才落地。
“这缺口得用夯土填实,外面再砌砖石,”王虎蹲下身,捡起一块带血的城砖,“叛军就是从这儿冲进来的,当时守城的弟兄们……”他没说下去,在登记册上写下:“蕲县西墙缺口:长三丈、深五尺,需黄土二十车、砖石千块、民夫五十名,半月可修”,然后插上了蓝签。
转到北门,箭楼烧得只剩个架子,横梁焦黑如炭,楼梯也朽成了粉末。“这箭楼倒不急,”王虎对胥吏说,“现在叛军退了,短期内用不上,先标蓝签,等秋收后再修。”
城郭队一天下来,只插了八支签,全是蓝签。王虎在汇总时写道:“城郭损毁虽重,但民生设施未复,暂不优先。唯西墙缺口需派乡勇看守,防歹人趁虚而入。”
三、道路队:泥泞中的红与黄
道路队的排查最费脚力。彭城到萧县的官道被马蹄踏得坑坑洼洼,最深的泥坑能没过小腿。“这路是去年铺的青石板,”带队的胥吏赵文蹲下身,扒开泥坑看了看,“石板都被战马踩翻了,得重新铺平。这是运粮的主干道,秋收时粮车过不去可麻烦了。”他犹豫了一下,插上红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