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沉压在汉营的帐篷上。韩信坐在案前,指尖捻着那封刚送来的密信,烛火在信纸边缘投下晃动的阴影,把“裂土封侯”四个字照得忽明忽暗。
“大人,天宇那边的密使还在帐外等着呢。”亲兵低声提醒,声音里带着几分谨慎。
韩信“嗯”了一声,把信纸往案上一推,纸页划过砚台,留下道浅痕。他起身走到帐口,撩开帘角看了眼——月光下,那密使穿着件灰布短打,腰间别着把弯刀,正背着手在空地上踱步,靴底碾过碎石的声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让他进来。”
密使掀帘时带进来一股寒气,他拱手行礼,动作利落,眼神却在快速扫视帐内陈设:墙上挂着的兵法竹简,案上摊开的舆图,还有韩信腰间那柄缠着防滑绳的佩剑。
“韩将军。”密使的声音带着点关外口音,“我家主子说,将军若愿移步,幽州六郡的兵权,可暂由将军执掌。”
韩信没接话,转身倒了杯热茶推过去,水汽模糊了他的表情:“贵主倒是大方。只是不知,这兵权能执掌多久?”
密使笑了笑,从怀里掏出块虎形令牌,令牌上刻着个“天”字:“主子说了,只要将军点头,这令牌便是信物。持此令,幽州境内,粮草军械任将军调用,三年为期,若三年后将军仍愿留下,咱们再议封疆之事。”
韩信指尖敲着案几,目光落在令牌的纹路里:“三年……贵主就不怕我反戈一击?”
“将军是做大事的人,”密使语气笃定,“反戈一击需有根基,将军在幽州无根无蒂,若要站稳脚跟,总得有个人搭把手。我家主子说了,他要的是盟友,不是属下。”
这话倒说到了韩信心坎里。他想起在汉营的日子,刘邦虽给了他将军之位,却总在粮草军械上卡着脖子,萧何再从中斡旋,也架不住猜忌像藤蔓似的疯长。
“容我三思。”韩信端起茶盏,茶沫在水面浮起又散开,“令牌先放这,三日后给你准信。”
密使没多劝,起身告辞时忽然道:“我家主子还说,将军帐下的亲兵,若愿同去幽州,月俸翻倍,家眷安置费另算。”
韩信眸色微动,没应声。密使这话说得刁钻,既显了诚意,又暗探他麾下人心——若是亲兵动摇,他这“三思”便成了空谈。
密使走后,韩信拿起那枚虎形令牌,令牌沉甸甸的,边缘打磨得光滑,显然是常被人摩挲。他忽然想起昨日萧何送来的军报,说刘邦要调他帐下的五百锐士去守函谷关,理由是“那边防备吃紧”。
“大人,”亲兵掀帘进来,手里捧着个锦盒,“萧丞相派人送了东西来。”
打开锦盒,里面是副新磨的箭头,箭簇闪着寒光,旁边压着张字条:“函谷关苦寒,让弟兄们多备些棉衣。”
韩信捏起箭头,指尖被冰冷的金属硌得发麻。萧何总这样,不说漂亮话,却总在细节处让人暖得心头发颤。可这份暖意,挡得住刘邦日渐加深的猜忌吗?他想起上次军议,樊哙当众说他“拥兵自重”,刘邦虽没附和,却也没替他辩解。
三日后的清晨,韩信让亲兵把密使叫到帐中。案上摆着两样东西:天宇的虎形令牌,还有刘邦刚送来的任命状——调他去守南郑,即日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