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蝎……”谢临眼中寒光爆闪。这群阴沟里的毒虫,竟敢把手伸到这里来!是为了他?还是为了……苏渺?无论是哪一种,都触了他的逆鳞!
冰冷的雨点终于砸落下来,起初稀疏,顷刻间便连成了线,织成了幕。天地间一片苍茫水色,竹林的翠绿在雨幕中变得模糊狰狞。
谢临的身法在雨中快到了极致,雨水打湿了他的青衣,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悍流畅的线条。他像一头锁定猎物的豹,循着空气中那几乎被雨水冲刷殆尽的、若有若无的赤蝎粉残留气息,以及一丝极其淡薄的、属于人的汗味和……血腥气?在竹林深处疾追!
突然,他猛地停步,身体如灵猫般伏低,隐在一丛粗壮的毛竹后。前方不远处,一个穿着书院杂役灰布短褂的瘦小身影,正慌不择路地在泥泞的竹林小径上奔跑,不时惊恐地回头张望。就是这人!谢临在他身上嗅到了更浓郁的赤蝎粉和血腥气!
“哪里走!”谢临低喝一声,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射出,五指成爪,直取对方后心!他必须留下活口!
那杂役闻声更是魂飞魄散,怪叫一声,猛地向前一扑,竟在泥地里打了个滚,同时手在腰间一抹,反手向后一甩!
嗤嗤嗤!
三道乌光撕裂雨幕,呈品字形,带着刺鼻的腥风,直射谢临面门和胸口!速度快如闪电!是喂了剧毒的袖箭!
“雕虫小技!”谢临冷哼一声,身体在半空中竟诡异地一折,如同风中摆柳,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两支毒箭。同时右手闪电般探出,食指与中指精准无比地夹住了射向咽喉的第三支!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箭镞上幽蓝的色泽在雨水中显得格外狰狞。
然而,就在他夹住毒箭的瞬间,那杂役眼中却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黑乎乎的圆球,狠狠砸向地面!
“轰!”一声闷响,并非爆炸,而是瞬间腾起一大片浓郁刺鼻、混杂着石灰和硫磺的黑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遮蔽了视线!
“咳咳!”谢临被呛得气息一窒,急忙屏息闭眼,身形暴退。
烟雾来得快,散得也快。待黑雾被雨水冲淡,眼前哪里还有那杂役的身影?只有泥泞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串仓皇逃向竹林更深处、通往书院外围山崖方向的脚印。
谢临脸色铁青,低头看向自己夹住毒箭的手指。刚才为了躲避烟雾,动作稍滞,锋利的箭镞边缘竟划破了他食指的皮肤,一丝微麻的感觉正顺着伤口迅速蔓延!他毫不犹豫地并指如刀,在伤口上方狠狠一划,一道血箭飙出,试图逼出毒素。同时,他的目光落在那支毒箭的箭杆末端——那里,清晰地刻着一个微小的、狰狞的图案:一只翘起毒尾的赤红蝎子!
“赤蝎令箭……”谢临的声音冰冷得如同这冬日的夜雨,带着滔天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事情比他想象的更严重。这群毒蝎不仅渗透了进来,还持有代表必杀任务的令箭!他们的目标,究竟是谁?
他强压住指尖的麻痒和心头的杀意,目光如电,再次投向杂役消失的方向——山崖!他必须追下去!
当谢临带着一身冰冷的雨水、浓重的血腥气(大部分是逼毒自伤的)和那支刻着赤蝎标记的毒箭,如同从幽冥中归来的煞神般闯回苏渺和顾砚所在的精舍小院时,夜已深沉,雨势稍歇,只余檐角滴滴答答的残响。
院门“砰”地被推开,惊动了屋内正对着一盏孤灯沉默不语的两人。
摇曳的烛光下,顾砚端坐在书案后,面前摊开的锦帕上,赫然放着那块导致机关盒异变的“逆磁石”。他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冷峻。而苏渺则抱膝坐在窗边的软榻上,下巴搁在膝盖上,怔怔地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清俊的侧脸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和脆弱。他似乎在极力感应着什么,眉头微蹙。白日那生死一线的惊魂,以及顾砚师兄揭露的阴谋,都像冰冷的石头压在他心头。更让他不安的是,从回到这间屋子开始,一种若有若无的、阴冷粘稠的恶意感,始终萦绕在感知的边缘,挥之不去。这感觉……比在靖安侯府时更隐蔽,也更危险。是谁?到底是谁在暗处盯着他?
谢临的闯入打破了死寂。他浑身湿透,青衣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瘦的身形。左手垂在身侧,食指处包裹着被雨水和血水浸透的布条,隐隐透出暗红色。最刺眼的,是他右手紧握的那支乌沉沉、刻着赤红蝎尾的毒箭!
“谢临!”顾砚猛地站起身,看清他狼狈的样子和手中的毒箭,温润的眼眸中瞬间迸射出骇人的寒芒,“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苏渺也惊得从软榻上跳下,几步冲到谢临面前,看着他湿透的衣服和受伤的手指,眼中满是担忧和后怕:“谢临!你的手……”
“死不了!”谢临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浓重的戾气和一丝压抑的疲惫。他随手将那支赤蝎毒箭“哐当”一声扔在顾砚面前的书案上,与那块“逆磁石”并排放在一起。冰冷的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看看这个!妈的,阴沟里的赤蝎毒虫,爪子都伸到书院里来了!”
顾砚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狰狞的蝎尾标记上,瞳孔骤然收缩:“赤蝎?!南疆那个专司暗杀和奇毒的‘赤蝎’?”他猛地抬头,看向谢临,“他们冲谁来的?你?还是……”他的目光转向脸色发白的苏渺。
“老子身上的‘蚀心散’,缺的那味主药就是‘赤蝎粉’!”谢临啐了一口,眼中怒火熊熊,“工具盘里那鬼东西,就是赤蝎粉!下手的杂役身上味道更浓!老子追到后山竹林,那兔崽子用了毒箭和障眼法跑了,只留下这个!”他指了指毒箭,随即眼神变得无比锐利,扫过苏渺,“但那杂役最后逃跑的方向,是朝着山崖去的。那地方,视野开阔,能俯瞰整个书院……尤其是,我们这片精舍!”
谢临的话如同最后一记重锤,狠狠砸下。工具盘里的赤蝎粉(谢临的毒引)……指向苏渺的磁石陷阱……持有赤蝎令箭的杀手……逃跑时特意选择的、能观察精舍的山崖方向……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如同被无形的丝线串联,无比清晰地指向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答案!
顾砚缓缓拿起书案上那枚冰冷的“逆磁石”,又看了一眼那支狰狞的毒箭,最后,他的目光沉重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怒意,落在了脸色苍白如纸的苏渺身上。
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烛火噼啪的跳动声和窗外凄冷的雨滴声。
苏渺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双臂,那股一直萦绕不散的阴冷恶意感,在谢临说出“山崖”和“俯瞰精舍”时,骤然变得无比清晰和尖锐!仿佛有一双毒蛇般的眼睛,此刻就隐藏在窗外无边的黑暗和冰冷的雨幕之后,死死地、贪婪地、充满杀意地盯在他的身上!
谢临也察觉到了苏渺瞬间绷紧的身体和眼中闪过的惊惧。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眼神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扫视着窗外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声音低沉得如同地狱的寒风:
“有人……要你死。不是靖安侯府那种上不得台面的后宅阴私……”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是真正见血封喉的……绝杀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