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动了!带着一股腥风,如同扑食的饿狼,长刀撕裂黑暗,目标直指地上昏迷不醒的萧执!那刀势又快又狠,带着要将人劈成两半的决绝!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拉长。苏渺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极致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脏,几乎要将其捏爆!但在这灭顶的恐惧之下,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被无数次欺凌践踏后磨砺出的狠戾,如同沉寂的火山轰然爆发!
萧执不能死!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压过了所有的恐惧和疼痛!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就在那致命刀光即将触及萧执身体的刹那,苏渺爆发出一声完全不似他平日清冷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尖利嘶吼:“别碰他——!”
那嘶吼带着破音的绝望,在狭小的庙宇中回荡,竟让那持刀杀手的动作有了极其微不可察的一滞!
电光石火之间!苏渺的身体像一张拉满后骤然松开的弓,猛地从地上弹起!他甚至感觉不到肋骨的剧痛!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都灌注在双手紧握着的那只滚烫的瓦罐上!
那里面是刚刚煎煮好的、滚烫的、混着辛辣干姜和苦涩草药的药汁!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瓦罐朝着那黑影的面门方向,狠狠泼了过去!
“嗤啦——!!!”
滚烫的液体在冰冷的空气中划出一道冒着白汽的弧线,精准地、劈头盖脸地浇在猝不及防的杀手脸上!
“啊——!!!我的眼睛!!!”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骤然撕裂了黑暗的死寂!远比风雪声更加刺耳!那杀手如同被滚油泼中的野兽,长刀脱手“哐当”坠地,双手疯狂地抓向自己的脸,身体痛苦地扭曲、踉跄后退,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滚烫的药汁不仅灼伤了他的皮肤,其中辛辣的干姜粉末更是直接侵入了他的眼睛!
机会!
苏渺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他没有丝毫犹豫!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在泼出药汁的瞬间,他已借着前冲之势,矮身扑向那掉落在地的长刀!冰冷的刀柄入手沉重,带着铁器的寒意。他根本不会用刀,甚至双手都难以完全握住刀柄。但此刻,这就是他唯一的武器!
他抓起刀,用尽全身的力气,不是砍,而是朝着那因剧痛而门户大开、踉跄后退的杀手下盘,狠狠捅了过去!同时双脚猛蹬地面,整个人合身撞向对方!
“噗!”
刀刃入肉的闷响。不是很深,但足以让那杀手痛上加痛,本就失衡的身体再也无法站稳。
“呃啊!” 杀手再次惨叫,被苏渺这不顾一切的撞击撞得向后倒去,“咚”地一声重重摔倒在庙门外冰冷的雪地里,溅起一片雪沫。
苏渺自己也因这全力一撞和反作用力,重重摔倒在地,长刀脱手,滚落在一边。他趴在冰冷的门槛上,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肋间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刚才那一下抽空了。
风雪再次灌入,吹打着他的脸。他艰难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看向庙外。
那杀手在雪地里痛苦地翻滚、嚎叫,双手死死捂着脸,指缝间渗出暗色的液体,不知是血还是药汁。显然暂时失去了威胁。
安全了……暂时……
这个念头刚升起一点虚弱的庆幸,苏渺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巨大的疲惫和疼痛立刻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趴在冰冷的门槛上,急促地喘息,试图积攒一点点力气爬回萧执身边。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那翻滚的杀手身侧。雪地被他的挣扎弄得一片狼藉。一件小小的、深色的东西,似乎是从他被药汁浸透又被苏渺撞击松散的腰间革囊里掉了出来,落在洁白的雪地上,格外显眼。
那是什么?苏渺的视线被吸引过去。
借着雪地反射的惨淡天光,他勉强看清了那东西的形状。
那是一个大约拇指指甲盖大小的徽记。似乎是青铜所铸,边缘有些磨损,沾染了污雪和暗红的血迹,但上面雕刻的纹路在雪光映照下,却清晰地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苏渺的呼吸猛地停滞了!
一股寒气,比这冬夜的风雪更甚百倍,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冻僵了他的四肢百骸!
那纹路……那盘旋环绕、中心带着一点奇异凸起的古朴纹路……他太熟悉了!
他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摸索着从自己破烂的衣襟深处,掏出了那块贴身藏着的、仅剩一半的残破玉佩——那是他生母留下的唯一遗物。玉佩断裂的边缘参差不齐,上面同样镌刻着古朴的纹饰。
他的手指冰冷僵硬,几乎拿不稳。他颤抖着,将玉佩断裂的边缘,缓缓地、缓缓地凑向雪地上那枚染血的青铜徽记。
残缺的玉佩纹路,与那青铜徽记上凸起的核心纹饰,在惨淡的雪光下,一点点靠近……
严丝。合缝。
啪嗒。
半块玉佩从苏渺僵冷的手指间滑落,砸在冰冷的门槛上,发出一声轻响。
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放大到了极限,映着雪地上那枚冰冷带血的徽记,还有徽记旁翻滚哀嚎的、靖安侯府的死士。
风雪呼啸着灌入破庙,卷起地上残留的药渣碎屑,也卷走了苏渺最后一丝体温。
为什么……侯府的死士身上……会有母亲玉佩上缺失的纹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