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药香杀机(1 / 2)

雪夜小屋,萧执重伤昏迷。

苏渺拖着伤腿寻来草药,笨拙煎煮。

苦涩药味弥漫时,追杀者循迹而至。

刀光劈开柴门的刹那,苏渺抓起滚烫药罐。

“别碰他!”少年嘶哑的警告被风雪吞没。

药汁泼洒,惨叫骤起。

袭击者腰间掉落的青铜徽记,

竟与他怀中的残破玉佩纹路,严丝合缝。

破庙的寒风似乎永远不知疲倦,尖啸着从每一个腐朽的缝隙钻进来,刮得供台上那点将熄未熄的残烛火苗疯狂摇曳,在剥落的彩绘神像脸上投下扭曲跳动的暗影。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陈年灰尘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属于死亡临近的腐朽气息。

苏渺蜷在冰冷的草堆上,单薄的旧衣根本挡不住地砖里渗出的寒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闷闷的钝痛,那是被侯府护卫踹出的旧伤。他死死咬住下唇,将几乎要溢出喉咙的呻吟咽回去,目光紧紧锁在几步之外那个靠着斑驳墙壁的高大身影上。

萧执。

他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这个把他从雪地地狱里拖回来的人。

萧执的状态糟透了。那张平日里冷峻如石刻的脸上此刻血色尽失,嘴唇透着一层死灰。一道狰狞的刀伤撕裂了他左肩的衣料和皮肉,深可见骨,虽然已经被苏渺用撕下的衣襟草草捆扎,但暗红的血渍仍在缓慢地、顽固地向外洇开,浸透了粗布。更可怕的是他腰侧,那支断了一截的弩箭还深深嵌在肌肉里,只留下短短一截粗糙的箭杆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每一次萧执无意识的、沉重的呼吸,都让那截断箭微微颤动,看得苏渺心惊肉跳。他紧闭着眼,眉头痛苦地拧成一个疙瘩,额头上全是冷汗,混着尘土,狼狈地滑落。

“冷……” 一声模糊的呓语从萧执干裂的唇间逸出,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苏渺心脏猛地一揪。不能再等了!这破庙根本留不住一丝热气,萧执的体温在快速流失,伤口感染的风险如同悬顶的利剑。他挣扎着想撑起身体,肋下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重重跌回草堆,呛咳出声。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发。

不行!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大腿内侧的软肉,尖锐的疼痛强行驱散了眩晕。他不能倒下。萧执为他挡了刀,为他挨了箭,如果萧执死了……苏渺不敢想那个结果。他深吸一口气,带着铁锈味的冰冷空气灌入肺腑,再次尝试。这一次,他用手肘死死抵住冰冷的地面,一点点,极其缓慢地挪动身体,像一条离水的鱼。肋骨的疼痛如同钝刀在反复切割,每一次移动都让他眼前发花,牙齿深深陷入下唇,尝到腥甜。

终于,他挪到了萧执身边。伸出手指,颤抖着,极轻地碰了碰萧执放在身侧的手背。触手冰凉!那寒意顺着指尖直窜上来,冻得苏渺一个激灵。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心脏。

草药!必须找到能止血消炎、驱寒的草药!苏渺脑子里飞快地闪过那些在侯府后院最偏僻角落、在那些被丢弃的破旧医书缝隙里,偷偷记下的零碎药名和形态。马齿苋?积雪草?这种季节,这种地方……

他咬紧牙关,目光扫过萧执腰间。那里挂着一个扁平的皮质水囊,还有一个小小的、毫不起眼的灰布口袋。苏渺认得,那是萧执之前取盐粒喂他喝水时用过的。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小口袋解下,入手有些分量,里面似乎装着些干燥的颗粒和碎叶。他凑近闻了闻,一股混杂着泥土、草木和淡淡腥气的味道钻入鼻腔,并不好闻。他认得其中几味——止血的干地榆粉末,还有一点驱寒的干姜碎末,分量都很少。这是萧执行走在外应急的伤药?太少了,而且没有消炎的。苏渺的心沉了沉。

他扶着冰冷的墙壁,忍着剧痛,几乎是半爬着挪到破败的庙门口。沉重的木门歪斜着,露出一道足以容人侧身通过的缝隙,外面是白茫茫一片死寂的雪原,风雪似乎小了些,但寒意更甚。他探出头,目光像梳子一样,在门廊下、台阶旁、被积雪半掩的枯草丛里拼命搜寻。

枯草…断枝…冻硬了的泥土……视线掠过一片被风吹得紧贴在墙角石缝里的、暗绿色匍匐植物时,苏渺的眼睛倏地亮了!那叶片肥厚多汁,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即使在严寒中也顽强地保持着生机——是马齿苋!虽然冻得蔫蔫的,但绝对是它!他记得医书上说,此物捣烂外敷,可止血消肿。他几乎是扑过去,手指冻得通红麻木也顾不得,拼命将那些贴着石缝生长的马齿苋连根抠下,塞进那个小布口袋里。

还不够!他喘息着,目光继续逡巡。很快,在几块乱石堆叠的背风处,几片边缘呈圆齿状、叶脉清晰的灰绿色小草引起了他的注意。叶片背面带着一层细密的白色绒毛——积雪草!这更是好东西,清热利湿,解毒消肿!苏渺如获至宝,又小心地采下。

他抱着那一点点可怜的“收获”,几乎是滚爬着回到庙里。顾不上喘匀气,立刻在神像前的破旧供案一角,找到半边凹陷的破瓦罐,大概是以前乞丐留下的。他抓起一把地上的积雪塞进去,又费力地挪到供台下,踮着脚,用那点残烛的火苗小心地去燎烤瓦罐底部。火苗微弱,融雪慢得令人心焦。苏渺的脸被烛火映着,一半是跳跃的光,一半是沉沉的影,额角的汗水混着灰尘淌下来,他却浑然不觉,全部心神都系在那点渐渐温热的水汽上。

雪水终于化开,温了。苏渺小心翼翼地将瓦罐挪下来。他先将萧执那小口袋里的干地榆粉和干姜末全部倒进去,又仔细地将采来的新鲜马齿苋和积雪草在冰冷的雪水里搓洗干净——指尖冻得几乎失去知觉,动作却异常认真。他把洗净的草药塞进嘴里,用力咀嚼。苦涩、辛辣、带着泥土和青草特有的腥气瞬间充满口腔,刺激得他眼泪直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他只是死死忍着,用力地嚼,直到将草药嚼成黏糊糊、墨绿色的药泥。

他捧着这团散发着强烈怪味的药泥,挪到萧执身边。看着那狰狞的肩伤和可怕的断箭,苏渺的手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先用仅剩的一点相对干净的雪水,蘸湿衣角,极其小心地擦拭伤口周围凝结的血污和污泥。每一下擦拭都牵动着萧执的肌肉,引来昏迷中压抑的闷哼。苏渺的心也跟着抽紧。

终于清理得差不多了。他屏住呼吸,将嚼好的药泥小心地、厚厚地敷在那可怕的刀伤上,避开箭簇的位置。冰凉的药泥接触到温热的伤口,萧执的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发出一声模糊的痛哼。苏渺动作一顿,心脏狂跳,几乎以为他醒了。但萧执只是更深地蹙紧了眉头,再次陷入沉寂。

苏渺这才敢继续,用撕下的干净布条,将敷好药的伤口尽可能稳妥地包扎起来。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靠在墙上大口喘息,冰冷的汗水浸透了里衣,紧贴在身上。

瓦罐里剩下的温水和药渣还在。苏渺看着萧执灰败的脸色和干裂的嘴唇,犹豫了一下。他重新将瓦罐凑近那点残烛,费力地继续加热。水汽渐渐升腾,苦涩的药味混合着干姜的辛辣,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就在苏渺全神贯注地盯着瓦罐里翻滚的细小气泡,估算着药力时,一种异样的感觉毫无征兆地攫住了他。

不是声音。

是死寂。

门外呼啸的风声,不知何时彻底消失了。天地间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的安静。连庙里那点烛火燃烧的哔哔声都清晰得刺耳。

苏渺全身的寒毛瞬间倒竖起来!一种冰冷的、被毒蛇盯上的恐惧感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头顶!他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箭射向那扇歪斜的庙门。

几乎是同时!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本就腐朽不堪的庙门被一股狂暴的巨力从外面整个踹得向内爆裂开来!碎裂的木屑如同锋利的暗器般四处激射!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大片的雪花,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狂涌而入!供台上那点本就摇曳欲灭的残烛,被这股狂风吹得疯狂挣扎了几下,“噗”地一声,彻底熄灭!

庙内瞬间陷入一片冰冷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只有门外雪地反射的惨白微光,勾勒出一个高大、狰狞、堵在门口的黑影轮廓!那人手持一柄长刀,刀刃在雪光映照下反射出刺骨的寒芒!浓烈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充满了整个破庙空间!

“找到你了,小杂种!” 一个嘶哑、带着血腥气的狞笑声在黑暗中响起,如同夜枭的啼鸣,充满了残忍的快意,“还有你这碍事的狗腿子!一起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