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意不语,只等贺明桢开口。
贺明桢说,林朝雨幼时并不在京中,而是跟着体弱的林夫人在江南静养。
那里没有京城的森严规矩,只有连绵的烟雨与一望无际的田野。
林夫人尤爱鹅黄,便在院子里种满了油菜花。
每至花期,一片明晃晃的鹅黄,分外惹眼。
七岁那年,林夫人终是没能熬过又一个湿冷的冬天,病逝于江南。
也是在那个烟雨朦胧的时节,穿着鹅黄色单衣,瘦瘦小小的林朝雨,被送回了京中的林将军府。
那是贺明桢第一次见到林朝雨。
贺明桢说至此处,眼眶便不受控制地红了,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哽咽。
程知意瞧着她这般伤怀,心中亦是泛起几分不忍,便轻声开口。
“若是说起来难过,便不说罢。”
“你方才说的那些,我都信你。”
贺明桢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湿漉漉的杏眼,泪还未干。
她停顿了一下,有些迟疑地开口。
“姐姐,你今后,千万留心。”
程知意的心,骤然一跳。
这话,何其熟悉。
恍惚间,她又回到了禅房,萧晏也是用这般沉凝的语调,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为何这么说?”
她压下心头的意外,追问贺明桢。
贺明桢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
“我也说不清楚。”
“我年纪小,许多事情瞧不大明白里头的关窍。”
她咬了咬唇,声音压得更低了些。
“可我总觉得,朝雨姐姐的死,很是蹊跷。”
“如果她不是晏哥哥的未婚妻子,或许……或许就不会死了。”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程知意脑中轰然炸开。
不是萧晏的未婚妻,就不会死。
程知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上天灵盖。
她握着茶盏的手,用力得指节都有些发白。
“林小姐……究竟是怎么死的?”
贺明桢一愣,叹息道。
“我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从漠北传回来的消息,只说是随军途中,不幸遭遇了敌军的突袭。”
“可当中的真相究竟如何,恐怕只有晏哥哥自己清楚了。”
“但是他什么都不肯说,太后也下了懿旨,宫里宫外,谁也不许再提起此事。”
程知意还想再追问些什么,贺明桢却像是一下子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
她站起身,草草地福了一礼。
“姐姐,夜深了,我该回去歇着了。”
不等程知意回应,她便提着裙摆,快步离去。
程知意没有留她。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任由茶水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