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寂静无声,只余下烛火偶尔发出的轻微哔剥声。
萧晏的警告,贺明桢的提醒,还有林朝雨那桩被尘封的、不许任何人谈起的死因。
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悄然向她笼罩。
她不由得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
这里,是她唯一的指望。
无论前路是刀山还是火海,她都必须走下去。
七日后。
萧晏的烧终于退了下去,太医说只还需在殿中静养,轻易不出门。
而京城伯爵府,却是一派锣鼓喧天,宾客盈门。
今日,是程知窈与周昭季的大婚之日。
程知意身为程府嫡女,又是未来的靖安王妃,自然要与冯玉兰一道,前来观礼庆贺。
至于林婉月,便只能独自一人,留在程府那方小小的院落里,“静养”身子。
马车停在伯爵府门前,冯玉兰由着婢女搀扶下车,脸上是掩不住的春风得意。
为了今日,她可是费尽了心思。
她深知,林婉月如今小产,身子亏空,在伯爵府里难有倚仗。
若想日后显贵,必得先在程知窈眼下过活,不能将人得罪死了。
因而,她特意命人重金求来一柄前朝铸剑大师欧冶子后人所制的名剑,预备着当做贺礼。
一想到待会儿要在满京城的诰命夫人与名门小姐面前,将这份厚礼送上,既全了程家的脸面,又为自己博得一个宽大度的好名声,冯玉兰便觉通体舒畅。
更何况,眼下她的女儿肚子里正怀着靖安王的骨肉,以后她就是太后的亲家了。
她穿了一身簇新的石榴红撒花褙子,头上的金凤衔珠步摇随着她的走动一晃一晃,说不出的骄矜。
“知意啊,你同我今天也见见世面,以后做了靖安王妃,这种场面多了去了。”
她端着程家主母的款儿,言笑晏晏地同几位国公夫人、侯爵小姐见礼问好,打量着没准儿也能再攀附上一门亲事。
正当她左右逢源之际,迎面,浩浩荡荡地走来了一行人。
为首的女子身着一袭绛紫色宫装,云鬓高耸,气度雍容,正是当今圣上嫡亲的姐姐,长公主殿下。
而在她身侧,则跟着一位年岁相仿的少女,眉眼间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骄矜之气。
那便是长公主唯一的女儿,懿兰郡主。
冯玉兰心头一跳,连忙堆起满脸的笑意,领着程知意便要上前去请安。
“啊。”
一声短促又尖利的惊叫,划破了院子里的喜庆与喧闹。
众人只见方才还端庄得体的程夫人,不知怎的脚下一滑,整个人便直直地朝着前头扑去。
她身子剧烈地晃了两下,慌乱中,还一把拽倒了身侧那个捧着贺礼的婢女。
那婢女也是一声惊呼,手中的紫檀木匣子脱手而出,重重地摔在了青石板地面上。
“啪”的一声脆响,木匣应声而裂。
一柄雕刻华美的剑,从破碎的匣中滑了出来。
剑鞘脱开,露出的剑柄在日光下闪着冷光。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所吸引,齐刷刷投了过来。
冯玉兰只觉得颜面尽失,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她趴在地上,层层叠叠的裙衫狼狈地堆着,发髻歪斜,珠钗散落,哪还有半分贵夫人的模样。
她手忙脚乱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越是心急,手脚越是不听使唤。
就在这片刻的死寂之中,人群里,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惊呼。
“这柄剑,瞧着怎这般眼熟。这不正是懿兰郡主在为周娘子准备的贺礼“湛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