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鹅黄旧影(1 / 2)

花嬷嬷心中生疑,脚下却不敢有半分迟疑,依言退了出去。

殿门阖上的前一瞬,她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一抹明亮的鹅黄。

程知意听着门外花嬷嬷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这才缓缓地转过身来。

殿内的光线昏暗,烛火摇曳,将人的影子拉得悠长。

在她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少女的背影。

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松松地挽着,发间亦无珠翠。

一袭柔软的鹅黄色外衣,楚楚动人。

这少女,正是贺明桢。

她的脚边,散落着一件大红色的织金绒缎斗篷。

榻上,萧晏仍旧沉沉地睡着,露出半截劲瘦的腰身,肌理分明。

他的呼吸比白日里听着要沉重许多,眉头也紧紧蹙着,似是在梦中也得不到安宁。

“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贺明桢像是终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猛地转过身来,在看清是程知意的那一刻,脸色煞白。

她慌忙摆着手,声音里带着哭腔。

程知意只觉得可笑。

从程府带回来的疲惫与对萧晏的忧心,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酸涩和荒唐。

太后召贺明桢入宫,说是让她陪着用膳解闷。

原来,真正的解闷,是在这里。

而她,终究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留后娘子,一个可以随时被取代的影子。

眼前这个金尊玉贵,被太后捧在心尖上的嫡亲侄女,或许才是为萧晏真正选定的人。

程知意不动声色,迈开步子,一步一步,沉稳地朝着贺明桢走过去。

她弯下腰,拾起贺明桢脚边的斗篷,抖了抖灰尘。

然后,将它披在了贺明桢单薄的肩上。

“夜深了,天这样冷,仔细着了凉。”

程知意的声音很轻,很柔,听不出丝毫情绪。

贺明桢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一双杏眼圆睁,难以置信地盯着程知意。

程知意像是没有瞧见她的惊惶。

她伸出手,指尖轻柔地掠过贺明桢的鬓角,将散落的发丝为她挽回耳后。

然后便决绝地转过身,朝着殿外走去。

“姐姐。”

贺明桢终于反应过来,在她身后带着哭音唤了一声。

程知意的脚步没有半分停顿。

“姐姐你听我解释。”

贺明桢的声音里满是急切,追着她的背影喊着。

可程知意充耳不闻,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贺明桢瞧着那扇在自己面前缓缓合上的门,眼泪终于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

她回头,望了一眼床榻上昏睡不醒的萧晏。

片刻后,替他将被褥拉好,继而转身,冲出了房门。

程知意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的住处。

花嬷嬷与几个当值的婢女见她面色苍白,皆是吓了一跳,围上来关切地询问。

“娘子,您这是怎么了。”

“可是王爷的病又重了。”

程知意却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对她们的问话毫无反应。

她只是呆呆地走到梳妆台前坐下,自己动手解开了外衣的系带,褪下满身的夜露寒气。

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此刻心里究竟是何种滋味。

是愤怒么。

可她有什么资格愤怒。

她本就是太后的一枚棋子,棋子又哪里有计较自己命运的权利。

是嫉妒么。

嫉妒贺明桢的年轻,嫉妒她的家世,嫉妒她可以穿着那身鹅黄,光明正大地站在萧晏的床前。

一切都像一团乱麻,将她密密实实地包裹起来,让她喘不过气。

好累。

重生至今,她步步为营,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精神时刻紧绷着,从未有过片刻的松懈。

这一刻,她只想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就好好睡上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