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此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程子怀满面怒容地冲了进来。
他一进门,瞧见这满室的凄惶,便气不打一处来。
“岂有此理,那周昭季当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
他嘴里骂骂咧咧的,与方才的冯玉兰如出一辙。
“婉月为他伤成这样,他竟还有心思娶妻,我程家的脸面何在。”
程知意听着这夫妻二人一样的反应,终是没忍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
程子怀耳朵尖,立时便听见了,转过头来狠狠瞪了她一眼。
“你笑什么。”
“我晓得,你一向觉得我与你娘偏疼婉月,如今瞧见她落难,你心里得意是不是。”
程知意迎上他的目光,脸上不见半分惧色,只冷冷回道。
“父亲说笑了。”
“话是这么说,可再如何,咱们也是一家人。”
“程淑人与程知窈,终究是外人。”
“女儿再不懂事,也晓得胳膊肘不能往外拐的道理。”
这话,正正说到了程子怀的心坎里。
他最重家族脸面,最恨旁人看程家的笑话。
程知意这番话,让他觉得这个女儿总算是懂事了,晓得顾全大局了。
他脸上的怒气顿时消散大半,转为欣慰。
“好,好,说得好。”
“不愧是我程子怀的女儿。”
他捻着胡须,一副大族长的派头。
“往后,便是你与婉月姐妹二人互为依靠了。”
“你定要好生帮衬着婉月,让她早日坐稳大娘子的位子,于你,于我们程家,都是大有助益的。”
程知意只顺从地应了声“是”。
冯玉兰见状,连忙凑趣道。
“知意,你方才说要备贺礼,可是已经有了什么好主意?”
程知意回道。
“送礼,自然要送到人的心坎上。”
“程知窈自小舞刀弄枪,性子比男子还要烈上几分,金银珠宝,她未必瞧得上眼。”
“女儿听说,她最爱天下名剑。”
“大婚之日,旁人送的无非是些女儿家的俗物,咱们若送上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岂非正合了她的心意。”
程子怀与冯玉兰听罢,皆是眼前一亮,连连称赞此计甚妙。
从程府出来,坐上回宫的轿子,夜色已然深了。
程知意靠在软垫上,只觉得身心俱疲。
“嬷嬷,您说,王爷的烧,可退下了?”
花嬷嬷的声音自轿外传来。
“娘子放心,太医说已然退下了,好生休养便无妨了。”
程知意“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心中却依旧有些放不下。
殿内。
只留了一盏昏黄的油灯,勉强能照出床榻的轮廓。
她以为萧晏已经睡下了,便没再惊动,预备回自己的房间。
谁知刚一转身,却猛地顿住了脚步。
空气里,除了那熟悉的檀香,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若有似无的甜腻。
不是宫中常用的熏香,倒像是某种女子用的香膏。
程知意的心,猛地一沉。
她没有声张,只轻轻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花嬷嬷跟在她身后,正要一同进去。
她的前脚还未踏入门槛,便听见程知意冷声说道:
“嬷嬷,您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