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昭季既已跪地求饶,将一盆脏水尽数泼在了自己头上。
程子怀与冯玉兰也跟着唱念做打,句句不离林婉月腹中的骨肉。
花嬷嬷瞧着这出闹剧,心中自是明镜似的,却也不愿再多费唇舌。
毕竟敲打一番林婉月,已是足够。
再深究下去,撕破了伯爵府的脸面,于太后娘娘的谋划也无益处。
她淡淡挥了挥手,算是就此揭过。
“这是说的什么话,本就只是玩闹而已,既然天色已晚,咱们还是各自回府吧。”
这一声,如同天赦。
众人各自揣着心思,默默散去。
归家的路上,来时的喧嚣与急切早已不见踪影。
冯玉兰与林婉月同乘一车,林婉月靠在引枕上,一张小脸惨白如纸,眼底是未散的惊惧。
冯玉兰则是一言不发,只死死盯着窗外的暗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另一辆车里,程知意与花嬷嬷相对而坐。
程知意垂着眼,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花嬷嬷闭目养神,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次日天光大亮,程府上下便都动了起来。
程子怀特意吩咐了,要设家宴,好生款待花嬷嬷。
这差事,自然落在了管家的刘湘君身上。
刘湘君得了令,心中却是冷笑连连。
昨夜那场闹剧,府里的下人早就传得沸沸扬扬。
她如今瞧着冯玉兰与林婉月,只觉得像在瞧两个跳梁小丑。
她一面指挥着下人去采买新鲜的菜蔬果品,一面又叫人去库房里取最好的餐具。
冯玉兰与林婉月二人,则将一腔心思都用在了花嬷嬷身上。
她们亲自领着人,将花嬷嬷住的西厢房,里里外外拾掇一新。
新裁的苏绣帐幔,新换的汝窑茶具,新点的百合熏香。
那股子殷勤劲儿,几乎要从眉梢眼角溢出来。
程知意倚在门边,瞧着她们忙进忙出,只觉得好笑。
“母亲与表姐待嬷嬷,可真是比待我还亲。”
她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让屋里的人听见。
“瞧这料子,这器具,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母亲这般费心呢。”
冯玉兰的笑脸僵了一瞬。
林婉月手里正摆弄着一瓶新插的秋菊,指尖微微一顿。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色,皆从对方眼中瞧见了隐忍的怒意。
可花嬷嬷就在里头坐着,她们便是天大的火气,也只能生生咽下去。
冯玉兰很快便又恢复了那副慈母的模样,拉着程知意的手。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
“嬷嬷是宫里来的贵客,又是你的长辈,我们自然要尽心招待。”
“你呀,就是爱同我怄气。”
一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仿佛当真只是母女间寻常的玩笑。
林婉月也柔柔地笑了起来,接口道。
“是啊表妹,姨母也是一片好心,你可莫要错怪了她。”
待厢房收拾妥当,下人都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花嬷嬷、程知意、冯玉兰与林婉月四人。
婢女奉上新沏的雨前龙井,茶香袅袅。
林婉月捧着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状似无意地开了口。
“说起来,知意表妹这趟出门,倒是得了天大的奇缘。”
她抬眼看向程知意,眸中带着几分探究的好奇。
“竟能遇上嬷嬷这般的贵人,与嬷嬷这般投缘。”
她顿了顿,语气愈发显得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