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兰这一声问,倒是点醒了程子怀、胡玉蝶,乃至跪在地上的林婉月。
众人都像是第一次认识花嬷嬷一般,齐刷刷地将目光投了过去。
一个能让伯爵府公子下跪求饶的婆子。
一个能让宫中侍卫磕头请安的婆子。
这哪里是什么山野村妇,分明是一尊他们谁也惹不起的大佛。
真是奇了。
程子怀到底是官场里浸淫多年的老狐狸,几乎是瞬间便看清了眼下的局势。这老婆子绝非善类,那通身的气派,便是宫里的贵妃娘娘也不过如此。今日之事,一个应对不慎,只怕整个伯爵府都要跟着陪葬!
心念电转间,已然有了计较。
只见他迅速理了理身上的褶皱,脸上堆起一抹近乎谄媚的笑意,快步迎上前去,对着花嬷嬷深深行了个常礼。
“是下官治家不严,内人久居深宅,实在没什么见识。”
他一面说,一面狠狠剜了冯玉兰一眼,话语里满是自责。
“冲撞了您老人家,是下官的不是,还请嬷嬷千万见谅,莫要与这等妇道人家一般见识。”
程知意在一旁瞧着,心头只觉得好笑。
瞧瞧她这位好父亲,真是天生的官场滑头。
一番话说得是声情并茂,既将冯玉兰方才的无礼归结为妇人见识短浅,又将所有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姿态做得十足。
既保全了程家的脸面,又向花嬷嬷示了弱,当真是一举两得的好算盘。
程知意在一旁瞧着,心头只觉得好笑。
瞧瞧她这位好父亲,真是天生的官场滑头。变脸的功夫,比那街头戏班子的名角儿还要快上三分。
花嬷嬷倒也承了他这份情,对着程子怀,语气和缓了些许。
“程大人言重了。”
她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淡淡开口。
“夫人也是护女心切,急火攻心罢了。”
她话锋一转,那话语里便带上了几分若有似无的讥诮。
“只是,这护着的人,似乎有些偏了。”
花嬷嬷终于缓缓抬起了眼皮,那目光淡淡扫过程子怀,最终落在了林婉月的身上。
“只是不知,比起令外甥女这出英雄救父,哪一出更精彩些?”
冯玉兰的脸“唰”地一下,涨成了猪肝色,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脸瞬间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煞是好看。
她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林婉月跪在地上,眼见着风向不对,心头急得如同火烧。
她悄悄扯了扯周昭季的衣角,递过去一个满是哀求的眼神。
周昭季此刻已是六神无主,他怎么会忍心看着自己可怜兮兮的心上人受委屈呢。
得了她的示意,才像是灵魂又回了神窍一般。
他脸上瞬间换了一副热络讨好的笑容。
“嬷嬷,您瞧我这记性。”
他一拍脑门,仿佛才想起来什么要紧事。
“竟忘了给诸位好生介绍。”
周昭季清了清嗓子,声音高亢得近乎尖锐。
“这位花嬷嬷,何止是深受太后娘娘的信任。”
“太后她老人家常说,这偌大的紫禁城里,贴心的话,只肯说与嬷嬷一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