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莲早已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乡,甚至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黑暗中,林晚晴的房门里,一双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
她悄无声息地爬下床,走到窗边。
她看了一眼母亲紧闭的房门,咬了咬牙,开始动手。
她将被子里的棉絮抽掉,只留下结实的被单,然后又扯下床单,将两者死死地拧在一起,打上一个个牢固的死结,搓成一根简陋却足够坚韧的绳索。
接着,她从书桌的抽屉深处,摸出纸笔。
在昏暗的月光下,她趴在地上,颤抖着手,写下了一封信。
不,那不是一封信,只是一张小小的纸条。
纸条上,只有短短的一行字,那娟秀的字迹,因为主人的激动而显得有些凌乱,却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焚尽一切的决绝。
“帮我交给建邦,告诉他,我什么都不要了,明天晚上八点,我们在老地方(城东的旧码头)汇合,一起走,去哪里都行。”
她将纸条小心翼翼地折好,塞进一个信封里。这封信,是写给楼下邻居小张的。
小张是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姑娘,刚从技校毕业,为人热心,最是看不惯王秀莲那副势利眼的嘴脸,平日里没少帮林晚晴说话。
林晚晴将信封绑在绳索的一头,屏住呼吸,轻轻推开窗户的一条缝,将绳索,一点一点地,朝着楼下小张家的窗口,缓缓坠下。
她知道,小张睡觉从不关窗。
绳索,在夜风中,轻轻摇晃,像一个绝望的钟摆。
终于,它轻轻地,敲打在了楼下的玻璃窗上。
“笃……笃笃……”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城西,一家连招牌都没有的、最廉价的小旅馆里,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杜建邦正坐在一张掉漆的木床边,手里拿着一块干硬的馒头,就着一碗白开水,面无表情地吃着。
他住在这里,就是为了将“落魄”这两个字,演绎到极致。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杜建-邦放下馒头,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气喘吁吁的邻居小张。她看到杜建邦的瞬间,眼圈就是一红。
“建邦哥……”小张看着他这副“凄惨”的模样,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是晚晴让你来的?”杜建邦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早已料到。
“嗯!”小张回过神来,急忙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被手心汗水浸得有些湿润的信封,塞到杜建邦手里,“这是晚晴姐让我给你的!她……她被她妈锁在家里了!她妈还逼她明天去跟什么局长的儿子相亲!”
杜建邦接过信,拆开。
当他的目光,落在纸条上那行带着决绝笔锋的字迹上时,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深处,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
那是一股,混杂着心疼、怜惜,与感动的,最柔软的涟漪。
他的傻姑娘。
她竟然,真的打算,为了他,抛弃一切,浪迹天涯。
小张在一旁焦急地看着他,催促道:“建邦哥,你快想个办法啊!晚晴姐说,让你今晚八点去老码头找她,她要跟你私奔!”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杜建邦的脸上,没有丝毫准备私奔的慌乱与紧张。
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将那张承载着女孩全部勇气的纸条,珍而重之地收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然后,他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微笑。
那不是苦笑,也不是无奈的笑。
那是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属于顶级猎手,在收网前,那志在必得的微笑。
他看着小张,温和地说道:“小张,谢谢你。你回去告诉晚晴,让她放心,一切有我。”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傻姑娘,”他转过身,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我们哪儿都不用去。”
“属于我们的,谁也,抢不走。”
杜建邦走出小旅馆,灰色的晨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没有去任何地方,只是径直走到了街角的一个公共电话亭。
他投下硬币,拿起那冰冷沉重的话筒,却没有打给林晚晴,也没有打给江城的任何一个人。
他拨通的,是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南国鹏城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那头,传来了陈标那永远沉稳如山的声音:“老板。”
杜建邦的眼神,在这一刻,骤然变得锋利如刀。
他对着话筒,只说了一句,简短,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力的,沉稳命令。
“陈标,‘王炸’可以扔了。”
“让江城项目组的李经理,明天晚上,来‘江城饭店’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