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父亲的遗产(1 / 2)

所在国军方提供的临时基地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依旧浓重,但相比野战医院的混乱,这里多了几分冰冷的秩序感。窗明几净,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平行的条纹,安静得能听到输液管里液体滴落的细微声响。然而,在这片表面的宁静之下,是比枪林弹雨更折磨人心的、无声的惊涛骇浪。

李凡靠坐在病床上,目光落在窗外遥远的、依旧笼罩在“天堂庄园”方向上空的淡淡烟柱。身体的多处擦伤和软组织挫伤已无大碍,但埃里克的“真相”、那张1928年的合影、梁芳关于父亲后期反抗的线索、以及埃里克被精准灭口的现实,这几股巨大的、相互矛盾的撕扯力,几乎将他的灵魂撕裂。他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只有胸口贴身口袋里那张褶皱照片的硬角,时刻硌着他的皮肤,提醒着他现实的荒谬与残酷。

赵猛在隔壁病房接受手术,取出嵌入骨骼的弹片,情况稳定但需要长时间恢复。苏晴肩膀的枪伤经过清创缝合,虚弱地睡着,眉头在梦中依旧紧锁。暂时的安全,并未带来丝毫轻松,反而让悬而未决的谜团和沉重的负罪感,更加清晰地啃噬着每一个人。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梁芳走了进来。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职业套装,但眼底的疲惫无法掩饰。她手中拿着一个外观普通的军用级别加密平板电脑。

“感觉怎么样?”梁芳的声音刻意放得平稳。

李凡缓缓转过头,眼神空洞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任何关于身体状况的寒暄,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梁芳走到床边,将平板电脑放在床头柜上,开门见山:“技术部门尽了最大努力,尝试恢复吴先生庄园服务器里被多次覆盖和销毁的数据。过程很艰难,大部分核心信息无法挽回。但是……”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李凡,“我们找到了一些残片,经过复杂的算法拼接和破解,可能是……你父亲留下的、更完整的记录。

不是日志本身,而是一些深度隐藏的、多重加密的数据碎片,像是……某种终极情况下的数据信标或者死手开关触发后释放的片段。”

李凡的身体猛地绷直,空洞的眼神瞬间聚焦,如同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内容?”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内容极其破碎,加密方式与你之前破译的日志同源,但层级更深,需要特定的动态密钥才能完整解读。动态密钥的生成算法,似乎与读取者的生物特征(可能是dNA信息?)以及一个预设的、只有你才可能知道的‘记忆锚点’ 绑定。”梁芳的语气带着技术人员的精确和审慎,“我们无法完全破解,但初步分析显示,这些数据碎片的时间戳,覆盖了他生命的最后几年,直至……出事前几个小时。内容指向性非常明确,涉及‘荆棘’程序的最终激活机制,以及……他对‘播种者’身份的最终猜测。”

李凡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终极记录!死手开关!关联生物特征和记忆锚点的动态密钥!这完全符合父亲谨慎到极致的风格!这是他预感到危险降临,留下的最后防线!

“密钥……记忆锚点是什么?”李凡急问,呼吸急促。

“不知道。数据包里只有一行提示信息,是明文的,但像一句谜语。”梁芳操作平板,调出一行字,递给李凡看。

屏幕上显示着一行熟悉的、父亲笔迹的汉字:

【当雪松的影子第三次吻上湖心亭的飞檐,沉默的钟声将唤醒荆棘。】

雪松?湖心亭?飞檐?钟声?

李凡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电流般的战栗,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这段描述……他太熟悉了!这不是谜语,这是记忆!是他童年时,家附近那个早已废弃的、带有民国风格的临湖公园里的景象!那棵高大的雪松,那个破旧的六角湖心亭!他小时候经常在那里玩,看着下午的阳光将雪松的影子投在亭子的飞檐上!父亲下班后,常常在那里找到他,牵着他的手回家!

“沉默的钟声”……公园里确实曾有一座大钟,早就坏了,从不报时,所以是“沉默”的。父亲说过,那钟楼是公园最早建成的部分。

这个“记忆锚点”,指向的是一个具体的时间、具体的地点、以及一个只有他们父子才知道的、充满温情的童年场景!密钥需要他的生物特征(dNA)和这个记忆场景共同生成!这是父亲为他一个人设下的、最后的锁!

“我知道在哪里……我知道怎么解……”李凡的声音颤抖着,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一种混合着巨大悲伤、无尽困惑、以及一线生机的复杂情绪。父亲直到最后,依然将最重要的钥匙,留给了他,并且是用这样一种充满私人情感、绝对无法被外人破解的方式!

“平板留给你。这是最高级别的离线设备,已切断所有外部连接。需要什么支持,直接告诉我。”梁芳没有多问,将平板放下,深深地看了李凡一眼,“抓紧时间。‘园丁’郑国明在国内受审,但对方灭口埃里克的手段你也看到了,我们必须快。”

梁芳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李凡一个人。他迫不及待地拿起平板,指尖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全部心神沉入其中。

破解过程如同在黑暗的迷宫中摸索。他需要回忆那个下午阳光的具体角度、雪松的高度、亭子飞檐的精确位置,在脑海中构建出那个三维场景,计算出“影子第三次吻上飞檐”的准确时间点(下午四点十七分),并将这个时间点与一段从自己血液样本中提取的基因标识符片段进行复杂的混沌算法运算,生成一个一次性的、长达1024位的动态密钥。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不仅需要高超的技术能力,更需要极度精准的记忆和情感共鸣。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太阳穴突突直跳。每一次运算失败,都像是在质疑他与父亲之间那份唯一的、温暖的连接。

终于,在经历了数十次失败后,屏幕上的进度条读满了。加密的数据包如同绽放的花瓣,一层层展开。

不再是碎片化的记录,而是相对连贯的、以日期为标记的加密笔记。笔迹是父亲的,语气却与早期日志中那种略带理想主义的热忱截然不同,充满了疲惫、挣扎、冷峻的自省,以及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