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猛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李凡手中的照片上：“找到更糟的东西了？”
李凡像是被烫到一样，手指猛地收紧，将照片揉皱在手心。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是血红的绝望：“老赵……他……我爸他……” 声音破碎不堪。
“我不管那张破照片上有什么鬼！”赵猛突然打断他，语气带着一种战场上下达命令时的斩钉截铁，“我这条老命，是技术刘用身体挡住炸弹换来的！是阿亮引爆手雷开辟的生路！是老狗在丛林里把最后一口水喂给我才撑到现在的！我们那么多兄弟把血流干，不是为了看你小子在这儿因为不知道哪个混蛋留下的陈年旧账就垮掉的！”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绷带下渗出血丝，但眼神却更加凌厉：“听着！我被关在地牢里的时候，听到看守闲聊……国内那边，‘园丁’……落网了！”
“园丁”落网？！
这个消息，像又一记重锤，砸在李凡混沌的脑海上，激起了不同的涟漪。
赵猛喘着粗气，继续道：“是梁芳！她和上面派来的联合调查组，撬开了张天贵的嘴，顺藤摸瓜，拿到了铁证！就在我们这边动手的同时，国内也收网了！是郑国明！那个一直道貌岸然、坐在主席台上的郑副局长！他就是‘园丁’！”
郑国明！果然是他！那个一直阻挠调查、试图将赵猛停职审查的高层领导！
“我们……砍掉了‘彼岸花’在国内最大的一条根！”赵猛的声音带着一丝大仇得报的狠厉，也带着无尽悲凉，“那么多牺牲……总算没全白费！”
“园丁”落网，国内的保护伞被拔除，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胜利，是无数人用鲜血换来的阶段性成果。若是以前，李凡会感到振奋。但此刻，这个消息听在耳中，却显得如此苍白，甚至……可笑。
砍掉一条根？可如果种植这棵“彼岸花”的“播种者”本身，就是一个超越了时间、玩弄他们所有人于股掌之间的怪物呢？如果他所做的一切，包括现在的“胜利”，都依然在那个怪物的剧本之内呢？
他抬起头，看着赵猛，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虚无：“砍掉一条根……然后呢？‘播种者’是谁？他在哪里？我爸……他到底是谁？” 他摊开手掌，露出那张被揉皱的照片，“1928年……这怎么解释？”
赵猛看着照片，眉头紧锁，他无法解释。这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但他有他的坚持和信念。
“我解释不了这鬼东西！”赵猛低吼，独眼中爆发出不容置疑的光芒，“但我知道，只要还活着，就得继续干！真相解释不了，就去他妈的真相！但仇得报！债得讨！死去的兄弟不能白死！活着的人，就得把这条路走下去！直到干翻那个狗娘养的‘播种者’，或者……死在路上！”
他死死盯着李凡：“你小子要是现在垮了，认怂了，那才真叫如了那帮杂种的愿！才对得起死了的兄弟！”
赵猛的话，像粗糙的磨石，狠狠打磨着李凡几近崩溃的神经。没有温言开解，只有最直白、最血腥的激励和质问。
垮掉？认怂？让父亲的“剧本”得逞？让阿亮、技术刘他们白白牺牲？
一股混杂着不甘、愤怒和最后一丝倔强的火苗，在那片冰冷的灰烬中，艰难地重新燃起。微弱，却顽强。
李凡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拢手指，将那张褶皱的照片，再次紧紧攥在手心。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
信仰可以崩塌，但仇恨和责任，不会。
他抬起头，看向赵猛，眼中的茫然和空洞并未完全散去，但深处，那抹属于战士的、冰冷的火焰，重新开始闪烁。
“埃里克还活着。”李凡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钢铁般的寒意，“他一定知道更多。”
赵猛咧嘴，露出一个带着血丝的、狰狞的笑容：“对！这才像话！撬开他的嘴！然后，去找那个该死的‘播种者’！”
帐篷外，阳光依旧刺眼。尘埃刚刚落定，却已预示着一场席卷更深黑暗的风暴，即将来临。
而李凡手中那张来自1928年的合影，如同一个无声的、嘲弄的鬼魂，注定将伴随他，走向最终的答案，或者……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