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信仰崩塌(1 / 2)

临时野战医院的帐篷里,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得像一层无形的裹尸布,紧紧缠绕着每一口呼吸。阳光透过帆布缝隙,切割出几道斜斜的光柱,光柱里尘埃飞舞,却照不亮李凡眼底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僵直地坐在行军床边,手里死死攥着那张泛黄的黑白照片。指尖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微微颤抖。照片上,三个年轻男人站在1928年的游轮甲板上,笑容意气风发,背景是模糊的马赛港。中间是吴先生,左边是埃里克的父亲,右边……是那个有着父亲李卫国的脸、却属于一个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时空的年轻人。

“奠基者”……

这三个字,像三根烧红的钢钉,带着父亲熟悉的笔迹,一根根钉进李凡的颅骨,将他对世界所有的认知、对过往全部的信念,钉死在了名为“谎言”的十字架上。

自愿者?初代完美样本?

埃里克恶魔般的话语,与眼前这张铁证如山的照片,轰然合拢!不再是恶意的诽谤,而是……残酷的真相!

原来,父亲日志里那些语焉不详的忏悔、那些看似挣扎的痕迹,可能真的只是一场戏!一场演给他看,或许也演给“播种者”看的、为了塑造他这颗“完美种子”的苦情戏!

那本他视若珍宝、用以支撑自己走到现在的日志,此刻回想起来,字里行间都充满了精心设计的引导和暗示。那些关于“荆棘”程序的线索,关于“园丁”的警告,关于“彼岸花”网络的描述……是真的在反抗,还是在……按计划培养一个合格的“复仇者”,一个能最终激活“荆棘”、却依然在掌控之中的“终极武器”?

父亲抚摸他头顶的温暖手掌,教导他破解密码时专注的侧脸,还有……临终前那欲言又止、充满复杂情绪的眼神……这一切,难道都是演技吗?

那所谓的父爱,他二十多年来赖以生存的精神支柱,难道从始至终,都是一场冰冷计算的一部分?他只是父亲献给某个黑暗神只的、最得意的“祭品”?

“呃……”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痉挛,李凡猛地弯腰,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病号服,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寒冷,冻僵了他的四肢百骸。

信仰崩塌,莫过于此。当你发现,你毕生追寻的真相,最终证明你自身的存在,就是一个巨大的、可悲的谎言。

“李凡?你怎么了?” 旁边病床上,伤势稍缓的苏晴被惊醒,看到他惨白的脸色和痛苦蜷缩的样子,惊慌地想要坐起,却牵动了伤口,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李凡没有回应,也无法回应。他像一尊瞬间被抽走灵魂的石雕,维持着干呕后僵硬的姿势,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仿佛要看穿这泥土,直抵地狱。

帐篷外传来脚步声和担架轮子的滚动声,夹杂着医护人员急促的指令。混乱的人声、无线电的噪音,都像是从另一个遥远的世界传来,模糊而不真切。他的整个世界,已经缩小到只剩手中这张照片,和照片背后那足以摧毁一切的真相。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一个世纪。帐篷的门帘被掀开,一名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走进来,身后跟着两名士兵推着一辆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浑身缠满绷带,一条腿打着厚重的石膏被吊起,脸上也有多处擦伤和淤青,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貌。但那双即使布满血丝、却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李凡至死都不会认错——

赵猛!

他还活着!真的还活着!

这突如其来的、实实在在的生机,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短暂地刺穿了李凡周身的冰封。他空洞的眼神动了一下,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将视线从地面移到了轮椅上那个伤痕累累却脊梁依旧挺直的身影上。

苏晴也看到了赵猛,惊喜地低呼一声:“老赵!”

赵猛的目光扫过苏晴,对她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便牢牢锁定在李凡身上。他看到了李凡手中紧紧攥着的照片,看到了李凡那副魂不守舍、仿佛整个人被掏空了的绝望神情。久经沙场的老兵立刻明白,有比肉体创伤更致命的东西,击垮了这个年轻人。

士兵将轮椅推到李凡床边,然后敬礼离开。帐篷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小子,”赵猛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还认得我这张老脸吗?”

李凡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是看着赵猛,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