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河“依法办理”的指示,像一道终于落下的闸门,尽管背后可能蕴藏着更为复杂的政治算计,但它确实在瞬间冲垮了孙振邦试图维持的“稳妥”堤坝。会议桌上的对峙以省组的全面退让告终。
孙振邦面色灰败、双手微颤地签署了一系列法律文书。授权冻结与郑斌、徐明资金往来相关的所有可疑账户;授权对“南岛商贸”等空壳公司的实际控制人进行抓捕或控制;最重要的是,授权省检察院与省纪委联合,对省教育厅高教处处长郑斌(尽管其已死亡)相关问题立案审查,并对其密切关系人及教育厅信息中心相关人员进行“谈话了解”。
这最后一项授权,意义非凡。它意味着调查的锋芒,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刺入省教育厅的核心地带。
签署完文件,孙振邦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再也不复之前的权威。周莉在一旁,同样面色惨白,沉默不语。他们都知道,从这一刻起,调查的缰绳已经彻底脱出了他们的掌控,驶向了连他们都无法预料的惊涛骇浪。
梁芳没有丝毫耽搁,拿到授权文书后,立刻与省纪委取得联系。基于郑斌死亡的特殊情况和高长河的指示,省纪委方面反应迅速,决定立即启动对郑斌严重违纪问题的初步核查程序,而这第一步,往往伴随着对涉案人员的“谈话”措施。
夜色深沉,已近凌晨。省城高档小区“铂悦府”内万籁俱寂,只有路灯在精心修剪的绿化带间投下昏黄的光晕。
郑斌家所在的楼栋下,悄然驶来两辆黑色的轿车,没有标志,没有警灯。车上下来五六个人,男女皆有,穿着深色夹克或西装,表情严肃,步履沉稳无声。为首的是省纪委的一名副处长和梁芳检察官。他们身后跟着几名神情冷峻的工作人员。
一行人无声地进入单元楼,电梯缓缓上行。
此刻,郑斌的家中却并非一片死寂。他的妻子无法入睡,坐在客厅沙发上默默垂泪,脸上还带着惊闻丈夫死讯后的茫然与悲痛。几个闻讯赶来的亲戚和郑斌在教育厅的一两个心腹下属,也在一旁陪着,低声说着安慰的话,气氛压抑而悲伤。
“叮咚——”门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郑妻茫然地抬起头,有些疑惑。这么晚了,会是谁?一个亲戚起身,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谁啊?”亲戚问道。
“省纪委的,还有检察院的。请开门,找郑斌同志的家属了解一些情况。”门外传来一个平静却不容置疑的声音。
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脸上瞬间血色尽失!省纪委?!检察院?!在这个时间点,丈夫\/领导刚跳楼身亡,他们就上门了?!
亲戚的手有些发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郑妻。郑妻的脸上悲痛瞬间被惊恐取代,她猛地站起来,身体微微摇晃。
门外的梁芳似乎能察觉到里面的慌乱,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压力:“请配合我们的工作。开门吧。”
犹豫了几秒,那位亲戚最终还是颤抖着打开了门。
门外的众人鱼贯而入。狭小的玄关瞬间显得有些拥挤。省纪委的副处长亮出工作证件和一份盖着红印的文件,语气正式而冷峻:“我们是省纪委、省检察院联合工作组。根据相关线索和领导批示,现依法对郑斌同志涉嫌严重违纪违法问题进行初步核查。需要请郑斌同志的家属及相关人员配合我们回去了解情况。”
他的话像冰水一样浇在每个人头上。不是慰问,不是安抚,是“核查”,是“涉嫌严重违纪违法”!人刚死,就上门“抄家”了?!
郑妻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晕厥过去,被旁边的女亲戚扶住。她的眼泪再次涌出,却不再是纯粹的悲伤,而是掺杂了巨大的恐惧和屈辱。郑斌的那两个心腹下属更是脸色惨白,眼神躲闪,下意识地往后缩。
“我…我丈夫他…他已经…”郑妻泣不成声。
“我们对此表示遗憾。”梁芳接口道,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屋内每一个人,重点在那两个神色慌张的下属身上停留了片刻,“但工作必须进行。请放心,只是例行了解情况。除了郑斌同志的直系亲属,这两位同志,”她指向那两名下属,“也请一并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