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寒潭的秘密(2 / 2)

窗外忽然传来轻缓的脚步声,踏在青石板上,带着熟悉的韵律。

南昭指尖一拢,已将种子藏入袖中,石杵重新落回瓷碗,继续研磨花瓣。

楚红绫提着食盒推门进来时,正看见南昭对着铜镜绾发。

一支月白缎带从她苍白的指间滑落,垂在肩头,与散开的青丝纠缠在一起,衬得那张病后的脸愈发清瘦。

“笨手笨脚的!”

楚红绫几步上前夺过缎带,指尖带着常年练剑的薄茧,动作却粗得像在扯麻绳,猛地一勒,差点让南昭喘不过气。

她自己倒像是没察觉,盯着南昭的脸皱眉,

“......你脸色怎么比白天还差?纸糊的不成?”

南昭腹诽,你要不扯一下你自己的头发试试?

南昭借着咳嗽掩去喉头的滞涩,指尖轻轻按在颈间被勒出的红痕上:

“许是夜里凉,有些乏了。”

“活该!”

楚红绫斥了一句,话到嘴边又突然顿住,鼻翼轻嗅着环顾四周,眼神陡然锐利起来,

“你屋里怎么有股血腥味?藏了什么?”

话音未落,南昭袖中的碧血海棠种子突然烫得惊人,像三颗烧红的火星贴着肌肤。

她不动声色地侧身,借着整理衣襟的动作挡住楚红绫的视线,同时抬手引着她转向窗边:

“哪有什么血腥味,许是下午去药圃翻土,沾了些苦苓藤的汁。”

说着便推开雕花木窗,夜风卷着院外老桂的甜香涌进来,瞬间将室内那点若有似无的腥气冲得干干净净。

楚红绫的目光果然被窗外吸引,落在院墙下那团缩着的黑影上:

“那是......阿七?”

身为宗门大小姐的楚红绫当然不可能对一个小人物上心,只不过这位同门弟子比较特殊,一向孤僻又不与人沟通,让很多弟子看不顺眼,再加上他和宗门最近的风云人物南昭常有来往,因而闲言碎语总不会少,都已经传到楚红绫的耳朵里了。

月光下,哑巴少年正蹲在墙角,手里捏着块碎饼喂猫。

那只通体漆黑的野猫是南昭半月前从后山捡回来的,素来怕生,连南昭都难得摸到它的毛。

此刻却乖顺地蹭着阿七的裤脚,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呼噜声,甚至仰起头,允许他指尖拂过颈间那块形如寒梅的白斑。

阿七似乎察觉到这边的目光,抬头望过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对着楚红绫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又低头继续喂猫,指尖的动作竟意外地轻柔。

“奇了。”

楚红绫挑着眉梢打量,语气里带着几分诧异,

“这孽畜平日里连我靠近都要炸毛,今儿倒对阿七这般亲近。”

南昭的目光落在黑猫耳尖那处缺损的尖角上——

那道月牙形的伤口,是三日前她潜入寒潭探查时,被潭底冰层下暗藏的剑气所伤。

阿七仿佛察觉到她的注视,忽然抬头望过来,四目相对的刹那,少年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又飞快低下头,指尖继续轻轻梳理着猫毛。

“师姐带来的食盒再放着,灵鲤汤该凉透了。”

南昭收回目光,轻声提醒,转移话题道,将汤勺探入碗中。

楚红绫这才记起正事,手忙脚乱地将食盒里的菜肴一一摆开。

南昭舀起一勺灵鲤汤,氤氲的热气模糊了视线,汤勺沉底时,却触到一片薄如蝉翼的白,借着月光细看,竟是半片冰心莲的花瓣——

这东西只有后山寒潭深处的冰缝里才能生长,性极寒,寻常水域根本养不活。

她吹了吹汤面的热气,状似无意地开口:

“说起来,许久没去过后山寒潭了,听说那里的冰瀑......”

“闭嘴!”

楚红绫的声音陡然拔高,猛地一拍桌子,汤勺被震得撞在碗沿,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惊得窗外的黑猫竖起了尾巴。

“那地方邪性得很,提它做什么?上次有个杂役弟子......”

话到嘴边,她却像被什么堵住似的猛地刹住,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南昭握着汤勺的手指微微收紧。

虽然楚红绫及时住了口,但那句没说完的话里,已经泄露出最关键的信息——

有人去过寒潭,而且,活着回来了。

夜风忽然翻涌起来,卷着桂花香撞进窗棂,“噗”地吹熄了案上烛火。

黑暗骤降的刹那,楚红绫腕间的赤玉镯猛地闪过一道妖异的血光,映得她半边脸瞬间惨白如纸,连呼吸都滞了半分。

南昭适时摸出一支新烛递过去,声音平静无波:

“师姐怕黑?”

“胡说什么!”

楚红绫劈手夺过蜡烛,打火石擦出的火星落在灯芯上,却没有任何效果。

楚红绫恼羞成怒,伸手狠狠拍了下桌子,可那烛火却像是故意作对般,怎么也点不起来。

黑暗中,她的呼吸声越发急促,身子也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南昭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楚红绫这般模样,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她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楚红绫,她身为宗主的掌上明珠,为什么会怕黑呢。

终于,南昭还是看不下去了,帮楚红绫点亮了蜡烛,火苗却诡异地扭曲着,渐渐变成了幽冷的青色,跳跃不定。

她惊得后退半步,攥着烛台的手微微发颤:“这......这是怎么回事?”

“许是袖炉里的鲛人泪。”

南昭抬手指向桌边那个银质小炉,炉盖缝隙里正透出暖融融的光,

“古籍上说,鲛人之泪遇强风会引动异火,焰色发青,无需担心。”

楚红绫将信将疑地凑近袖炉,果然闻到一丝极淡的咸涩气,脸色稍缓。

她却没留意,南昭藏在广袖中的左手正微微发颤——

方才那阵风里,裹着一缕极细微的、只有南家血脉才能感知的剑气,凛冽如霜,分明是“昭天九式”中“裂冰”一式的余韵。

窗外,那只黑猫突然弓起脊背,炸毛尖叫,声音凄厉得像被踩了尾巴。

阿七猛地抬头望向寒潭方向,月光恰好落在他微敞的衣领间,照亮了脖颈处一道浅白色的陈年剑疤。

那疤痕从锁骨斜斜划向肩头,走势凌厉,竟与留影石中潭底冰封尸体上那道致命伤,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