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寒潭的秘密(1 / 2)

午后的阳光漫过青竹小院的檐角,筛下斑驳的光影。

南昭静坐于竹荫下,素手烹茶,紫砂壶中茶香袅袅,与周遭竹叶的清芬交融,漾开一片宁和。

「南姐,玉临渊他为何......」

竹子的传音便被南昭轻抬的指尖截断。

“嘘。”

她声如碎玉,恰与茶汤注入白瓷杯时那“叮咚”轻响相和。

檐外,风过竹梢的沙沙声里,忽然掺进几不可闻的脚步,三长两短,轻叩着青石小径——是药童阿七的暗号。

南昭推开雕花木窗,檐角的铜铃轻轻晃了晃。

阿七瘦小的身影立在阶下,沉默地递上一块莹润的留影石。

指尖触及石面的刹那,光影便在她眼前铺展开来:

后山寒潭边,玉临渊玄衣胜墨,手中那朵碧血海棠正缓缓沁出艳色汁液,一滴滴坠入潭水,转瞬凝结成剔透的冰晶,层层叠叠,在潭底映出森森寒意。

而那冰棱之下,数具尸骸隐约可见,最上方那具的腰间,一枚南氏长老的玉牌正泛着惨淡的光,在冰中若隐若现。

她垂眸,指节微微用力,留影石应声而碎,粉末簌簌落入杯中,混着琥珀色的茶汤,被她仰头一饮而尽,喉间只余一丝清苦与冰凉。

“竹子,”

南昭抬手抚过袖中,那里藏着新得的碧血海棠种子,触感温润,

“今夜风清,我们去寒潭边赏赏月,如何?”

话音刚落,窗外竟不知何时飘起了太阳雨。

阳光穿过雨丝,织成一道细碎的虹,雨珠打在竹叶上,又簌簌滚落,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嗒、嗒”轻响,竟像是古老罗盘的指针在暗中转动,带着某种隐秘的韵律,在寂静的小院里悄然蔓延。

——

暮鼓的余音刚掠过第七重檐角,膳堂的烟囱里仍飘着淡青的烟缕,混着饭菜的香气在暮色里漫散。

朱大胖站在灶台后,油光锃亮的脸上沾着几点酱色,手里的铁勺“哐当”一声敲在铁锅边沿,震得火星子跳了跳:

“今日这灵鲤汤,谁都不许动筷子!楚师姐特意吩咐了,是给南师妹补身子的!”

角落里,两个杂役弟子闻言缩了缩脖子,捧着手里的粗瓷碗往更深的阴影里挪了挪。

矮个的那个用竹筷搅着碗里清得能照见人影的菜汤,声音压得像蚊子哼:

“自打南师妹病了那场,楚师姐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从前哪见她这般上心过谁?”

“嘘!”

高个弟子慌忙拽了他一把,紧张地四下张望,见没人留意才压低声音,

“你忘了前日王麻子嚼舌根,说楚师姐对南师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转天就被派去扫了一个月茅厕?”

矮个弟子撇撇嘴,正想反驳“我这又不是坏话”,膳堂厚重的木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撞开,一阵馥郁的香风裹挟着金铃脆响涌了进来。

楚红绫一身绯红劲装,腰间悬挂的赤玉令牌随着动作叮当作响,人还没站稳便扬声喊道:

“朱大胖!我让你备的食盒呢?”

朱大胖忙不迭从蒸笼里捧出个雕花红木盒,盖子一掀,灵米蒸出的白汽裹着蜜汁火腿的甜香瞬间漫了满室,连角落里菜汤的寡淡都被压下去几分。

楚红绫扫了眼里面的四碟精致小菜,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时裙摆一旋,恰好扫倒了矮个弟子放在脚边的汤碗。

“哐当”一声,粗瓷碗在地上摔得粉碎,菜汤溅了矮个弟子一裤脚。

他吓得脸都白了,手忙脚乱地去拾碎片:

“对、对不起楚师姐!是我没放好......”

楚红绫却破天荒地没动怒,反而从食盒底层抽出个油纸包扔过去。

油纸包轻飘飘落在矮个弟子怀里,还带着温热:

“这是南昭配的药茶,说是治你娘咳疾的方子,拿去煎了试试。”

矮个弟子受宠若惊,忙不迭地接过,连声谢道:“多谢楚师姐,多谢南师妹!”

楚红绫轻哼一声,转身欲走,却又顿住脚步,回头看了眼那矮个弟子,

“别以为这是本师姐大发慈悲,不过是南昭那家伙烂好心罢了。”

说罢,便提着食盒匆匆离去。

一路上,楚红绫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自己平日里那般骄傲,何曾对旁人这般上心过?

可一想到南昭,她就忍不住想要关心她,想要把最好的都给她。她恼恨自己这莫名其妙的转变,却又无法控制。

绯红的衣袂扫过门槛时,金铃声渐行渐远,只留下两个杂役弟子捧着药包,在满地碎瓷片旁目瞪口呆。

高个弟子咽了口唾沫,望着门口那抹远去的红影,喃喃道:“这世道......当真是变了啊......”

——

青竹小院浸在溶溶月色里,南昭临窗而坐,手中石杵碾过新采的碧血海棠花瓣,细碎的红在白瓷碗中渐渐化作膏状,空气中弥漫开清苦又微带甜腥的气息。

月光穿过雕花窗棂,在她素白的中衣上织就斑驳花影,如同落了满身碎雪。

竹子蜷在砚台边假寐,毛茸茸的尾巴尖儿却不安分,时不时扫过砚池里的墨汁,沾得黑一道灰一道。

“装睡够久了。”

南昭的声音轻得像月光,石杵碾磨的动作未停。

竹子猛地一个激灵,“骨碌”滚进砚池,瞬间沾了满身墨黑,活脱脱成了个墨团。

它慌忙抖着耳朵辩解:「南姐!我哪有装睡?我这是在凝神监测玉临渊的灵力波动呢!」

南昭伸手将它拎起来,轻轻一抖。

那些滴落的墨汁在空中骤然凝滞,竟化作细密的墨线,丝丝缕缕交织着,慢慢勾勒出后山寒潭的轮廓。

潭底的冰晶在月光映射下泛着幽幽蓝光,冰棱交错间,几道清晰的剑痕隐约可见——

那起手时的回旋与挑刺,分明是南家独门剑法“昭天九式”的第一式“启明”。

“果然......”

南昭的指尖微微一颤,那些墨线便如断了的蛛网般倏然崩散,落回砚池,晕开一片墨云。

她转过身,从枕下摸出个绣着缠枝莲的锦囊,解开绳结,三粒赤红如血的种子滚落掌心,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白日里替楚红绫梳头时,趁她闭目养神,从她发间那支金步摇的暗格里悄悄取来的。

「是碧血海棠的母种?」

竹子瞪圆了眼睛,墨渍斑斑的脸上满是诧异,「楚红绫怎么会有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