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艰难地转头看向南昭,那只溃烂的手突然抓住她的剑刃,任凭锋利的剑刃切开掌心,“昭儿......阿爹教你最后一课......”
他猛地发力,将剑刃狠狠捅进自己心口的蝶蛹!
滚烫的蓝血喷溅在南昭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拓跋雄轰然倒地,心口的蝶蛹在剑刃搅动下急速孵化,眨眼间便撑破他的躯体,化作一只巨大的蓝蝶,翼展足有丈余,遮得半边天都暗了下来。
蝴蝶翅膀上的眼斑齐齐睁开,竟是无数张缩小的人脸——
有姜氏温柔的眉眼,有柳三娘怨毒的冷笑,还有数不清的陌生面孔,都在无声地嘶吼。
“是蛊母!”萧泽琰一把拉过南昭急退数步,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焦灼,“它要产卵了!”
巨大的蓝蝶腾空而起,翅尾扫过之处,幽蓝的鳞粉如细密的雨丝洒落。
凡是沾到鳞粉的士兵,无论夷族还是中原将士,全都痛苦地蜷缩在地,皮肤下迅速鼓起蜿蜒游动的肿块,像是有活物要破体而出。
南昭的红绸在身前舞成密不透风的屏障,却见怀中的妹妹突然挣脱十七的怀抱,跌跌撞撞朝蓝蝶张开双臂!
“娘亲!”小女孩嘶哑的呼唤穿透尖啸,竟让狂暴的巨蝶猛地悬停在半空,翅膀扇动的幅度渐渐放缓。
南昭心头突然一亮,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一把夺过萧云霁腰间的酒囊,将玉匣中剩余的雪灵芝粉末尽数倒入,随即狠狠咬破手腕,任由温热的鲜血滴入酒中,与粉末融成殷红的药汁。
“接着!”她将酒囊奋力抛向拓跋烈,“你心口也有蝶种,快喝下去!”
夷族王子接住酒囊,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下一瞬,他搭箭拉弓,箭矢尾端缠绕着南昭抛来的红绸,如裹着火光的流星,精准贯入蓝蝶腹部!
震耳欲聋的尖啸响彻山谷,巨蝶在半空炸成漫天蓝火,每一缕火光都带着细碎的磷粉。
飘落的火星中,隐约可见姜氏的虚影——她穿着初见时的素色衣裙,温柔地环抱住两个女儿,目光落在南昭额间那道未褪的残蝶妆上时,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滚落。
“阿昭......对不起......”
虚影消散的刹那,南昭腕间那道纠缠多年的青黑纹路如潮水般褪去,露出光洁的肌肤。
她踉跄着跪倒在雪地里,指尖触到一片柔软——
雪地上静静躺着个褪色的香囊,绣着半开的蝴蝶,针脚细密温柔,正是当年娘亲给她缝制的周岁礼,边角已被岁月磨得发白。
战场的喧嚣仿佛被无形的手抽离,远处的厮杀声渐渐模糊。
萧泽琰的玄甲军已牢牢控制住局面,拓跋烈带着残余部众放下了兵器,十七正笨拙地用干净布条给南昭妹妹包扎手上的擦伤,小家伙嘴里含着块糖,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天空。
南昭轻轻打开那个褪色的香囊,里头是一捧早已干透的桂花,细碎的金黄色花瓣间,夹着一张叠得整齐的纸条。
展开来看,是娟秀温婉的字迹:“愿吾儿阿昭,岁岁平安。”
腊月初八的朝阳终于冲破厚重的云层,金辉漫过废墟的断壁残垣,在雪地上洒下一片温暖的光晕。
南昭将香囊紧紧贴在心口,听见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萧泽琰已走到她身后:“你妹妹身子弱,需要静养,王府里有最好的太医。”
她回头看他,晨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竟映出他眼角未干的泪痕,褪去了往日的冷硬,多了几分柔和。
“萧泽琰,”她忽然开口,目光清澈地望着他,“当年你给我妹妹喂血的时候,知不知道那样会染上相思蛊?”
风卷着最后几片雪花掠过战场,带来清冽的寒意。
萧泽琰抬起手,轻轻拂去她发间沾染的血渍,指尖的温度透过发丝传来,温暖得不像话:“知道。”
“为什么?”
朝阳将两人的影子在雪地上拉得很长很长,几乎要交叠在一起。
萧泽琰望向远处,十七正端着碗热粥喂给小女孩,小家伙吃得脸颊鼓鼓的。
他收回目光,声音轻得像被风吹起的桂花瓣:“因为那年雪地里,有个五岁的小姑娘,分了我半块桂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