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蝴蝶烟花在苍穹下碎裂成万千火星,如同坠落的星辰,映照着雪地上剑拔弩张的两支大军。
拓跋雄的金甲在渐沉的暮色中泛着冷硬的光,他抬手示意铁骑止步,独自从阵前策马而出,高大的身影在雪地里投下狭长的阴影。
“阿昭。”他的声音浑厚如钟,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到阿爹这里来。”
南昭站在废墟的最高处,怀中的妹妹已经苏醒,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惊恐,正怯生生地望着那披甲的将军。
她手中的红绸短剑斜指雪地,剑身上沾着的幽蓝血渍正缓缓凝固,像极了冰面下冻结的溪流。
“阿爹?”她轻笑一声,笑声里裹着冰碴,剑尖轻轻挑起地上半融的雪灵芝残渣,“用妻女性命养蛊的人,也配称爹?”
拓跋雄脸上的面具似有裂痕蔓延,他翻身下马,金刀“呛啷”一声深深插入雪地,刀柄仍在微微震颤。
“你以为我想?”他猛地扯开胸前的金甲,露出心口处一个触目惊心的黑洞——
那里没有跳动的心脏,只有一团蠕动的蓝色蝶蛹,薄如蝉翼的蛹膜下,隐约可见细碎的翅纹,“当年雁门关一役,我先中了你们皇帝的‘缠绵’!”
萧泽琰的咳嗽声突然急促起来,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南昭侧目望去,见他正死死盯着拓跋雄心口的蝶蛹,脸色竟比脚下的积雪还要苍白。
“原来如此......”摄政王抬手擦去唇边的血迹,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先帝给你的,根本不是毒,是蛊母。”
风雪骤然变得狂暴,卷着雪沫子抽打在人脸上,生疼。
拓跋雄身后的副将突然吹响了进攻的号角,呜呜的号声刺破暮色,夷族铁骑开始缓缓推进,铁蹄踏雪的声响如闷雷滚过大地。
南昭将妹妹塞进十七怀中,红绸在腕间紧紧缠了三圈,短剑的寒光映出她额间早已花掉的残蝶妆,斑驳得像未干的泪痕。
“萧泽琰。”她头也不回地问,声音被风撕得有些散,“当年你为何要去姜家屯?”
玄甲军已在前方列好了阵,萧泽琰接过亲卫递来的长剑,剑穗上悬着的竟是半枚虎符,与南昭先前抛出的那半正好成对。
“先帝命我去善后。”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砸在雪地上,让人浑身冰凉,“杀光所有见过蝶奴的活口。”
这句话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南昭心口。
她终于彻底明白,为何萧云霁说“活下来四个”——
当年本该被灭口的姜家屯幸存者,除了她、妹妹和拓跋烈,还有一个,便是本该执行屠杀、却暗中救下她们的萧泽琰!
拓跋雄突然暴起!金刀劈开风雪,带着雷霆之势直取萧泽琰咽喉,怒吼震得积雪簌簌坠落:“狗皇帝的儿子都该死!”
南昭的红绸如淬血的长蛇窜出,瞬间缠住金刀刀柄,她手腕猛地一拽,刀锋骤然偏转,只在萧泽琰肩上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几乎是同一瞬,她袖中数枚银针激射而出,精准无误地钉入拓跋雄心口的蝶蛹!
“啊——!”
夷族将军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那声音像是无数毒虫被碾碎时的嘶鸣,无数只幽蓝蝴蝶从他心口的伤口喷涌而出,遮天蔽日。
他身上的金甲寸寸崩裂,碎片混着雪沫飞溅,皮肤下如有千万条虫豸在疯狂蠕动,整个人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扭曲变形,骨骼发出“咯吱”的碎裂声。
“父王!”拓跋烈目眦欲裂,挣扎着想冲上前,却被身后的亲卫死死按住,铁钳般的手臂勒得他肋骨生疼。
南昭的剑已抵在拓跋雄咽喉,冰冷的剑锋触到他溃烂的皮肤:“告诉我,我娘临死前,说了什么?”
正在异变的将军突然停止了挣扎,仿佛被这句话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那张溃烂流脓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诡异的温柔,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她说......腊月初八......要给你煮长寿面......加两个荷包蛋......”
一滴浑浊的泪从他眼角滚落,混着幽蓝的血珠砸在雪地上,瞬间融出个小小的坑。
南昭的剑尖微微颤抖,那是她五岁生辰那天,娘亲手给她系的红绸结的温度,突然漫过心口。
就在这瞬息的破绽间,拓跋雄突然暴起,却不是攻击她,而是像头失控的野兽,猛地扑向抱着妹妹的十七!
“小心!”萧泽琰的剑后发先至,寒光一闪,已贯穿拓跋雄的胸膛,鲜血混着蓝蝶的磷粉喷涌而出。
金甲将军低头看着透胸而过的剑锋,残损的嘴角竟咧开个扭曲的笑:“好剑法......比你爹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