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眉梢微挑,故作好奇地追问:“哦?为何不可?”
他察觉到苏鸢婉话中留白,此刻故意露出感兴趣的模样,引她将未尽之言说透。
苏鸢婉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几分迟疑,随即小心翼翼地回道:“殿下……您不知‘笑虫’之事?”
她本以为,身为皇子的江衍,对宫里的规矩了如指掌,此刻见他似不知情,倒有些茫然。
江衍抬手挥了挥衣袖,语气自然得不见半分破绽:“本殿知晓,但具体的作用知之甚少,看看你是否能给我一些有用的东西。”
苏鸢婉立刻低头称“喏”。
一旁的沈念欢见她神色稍缓,悄悄递过一杯温茶,轻声道:“姑娘莫慌,慢慢说,殿下不会为难你的。”
苏鸢婉握着温热的茶杯,指尖的寒意稍退,犹豫片刻,终是咬了咬唇,缓缓开口:“殿下,凡入宫之人,除了皇子与皇上,其余人等……都被强灌了一种丹药,宫里人都叫它‘笑虫’。”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笑虫’藏在体内,会暗中记算人笑的频率与次数,若是少笑、漏笑,或是笑得不合规矩,便会被记为‘不敬’。累计三次‘不敬’,就会被拖进‘笑刑司’,再无生还可能。”
“那‘笑虫’发作时,又是何种模样?”
江衍追问,目光锐利如炬,不肯放过任何细节。
苏鸢婉的身体猛地一颤,端着茶杯的手晃了晃。
她仿佛又看见那些被“笑虫”折磨的人,声音带着哭腔:“发作时……身上会浮现出一朵梅花印,红得像血。每人入宫时会发一颗解笑丹,可解一次之苦。若是解笑丹用完了再发作……便只能硬扛着或者抢夺他人的解笑丹。那梅花印倒不会伤人,可发作时人会神志不清,又哭又笑,形同疯子,好些人都熬不过去,要么自尽,要么被当成疯癫之人拖出去……”
沈念欢听得脸色发白,伸手轻轻拍了拍苏鸢婉的背,柔声安慰:“都过去了,姑娘莫怕,有殿下在,定不会让你再受那份罪。”
她心中满是怜悯,只觉这深宫竟用如此阴毒的手段控制人,连痛都要笑着承受,这般歹毒,实在可怖。
“本殿知道了,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江衍目光扫过苏鸢婉近乎脱力的姿态,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第一,跟本殿合作,事成之后我放你回家,给你笑虫的解药。”
苏鸢婉突然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江衍,满脸的震惊,差点没维持住笑容。
“第二,”江衍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入三皇子府为侍妾。从短期看,这能保你性命无虞,却要以终身失去自主选择权为代价,从此困于后宅纷争,再无归乡之日。”
他直视着苏鸢婉的眼睛,精准抛出问题:“两条路你如何选?”
苏鸢婉几乎是立刻就偏向了第一个选择,话音里带着难掩的急切:“臣女选第一个!”
“你需先想清楚。”江衍向前一步,居高临下的姿态并非刻意威慑,而是理性的提醒,“合作的危险极高,若失败,你与你的家人都可能受牵连;而侍妾身份虽无自由,却能提供绝对的安全保障,你想好了再开口!”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苏鸢婉的急切。
她垂眸思索,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是啊,她怕死,更怕自己死了连累家人。
可若选择苟活,这辈子就彻底成了深宫的囚徒,再也见不到家乡的炊烟。
脑海中突然闪过那个青楼女子的结局,不过是不堪磋磨自缢,竟连累整座楼的人被屠戮。
她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没了犹豫,只剩清明的决断。
她屈膝跪下,脊背却挺得笔直:“臣女愿为殿下所用,哪怕承担风杀头的罪过,也想搏一个自主的未来,只求殿下可以护住我的家人。”
江衍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大局的棋子已落定一颗:“很好。本殿答应你,你的第一个任务,是找到‘解笑丹’的储藏位置。记住,需精准到具体方位、守卫换班规律,以及可能的备用存储点。”
“喏。”苏鸢婉恭顺应答,声音虽轻,却带着明确的执行力。
江衍挥袖示意她起身,补充道:“从此刻起,你的公开身份是我的贴身婢女。如今宫里局势复杂,你需牢记自己的身份定位,言行不可有半分破绽。”
“喏。”
苏鸢婉再次应下,此刻的她,已从慌乱的受害者,逐渐转变为大局中一颗有序运转的棋子。
待早春领着苏鸢婉离开后,沈念欢才转过头,眼底还带着未散的忧色,声音轻轻的:“江衍哥,在副本里若是死了,现实世界的我,是不是也会……”
江衍一怔,瞬间明白了她的担忧。
苏鸢婉的经历让她产生了“自己也会在副本里死亡”的担忧。
他走到沈念欢面前,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稳住她的情绪:“别害怕,放轻松。”
他蹲下身,与她平视,语气放缓。
见沈念欢点头,他才进一步从大局出发疏导:“我不反对你共情他人,也不否定你想帮忙的善意,但‘善意’需要匹配‘能力’。就像苏鸢婉,若她没有认清自身处境、没有承担风险的决心,即便我给了她选项,她也抓不住机会。你要做的,是先确保自身安全,在你没有足够能力以及足够的把握之下,不要去帮助任何人。”
他顿了顿,看着沈念欢懵懂却认真的眼神,加重语气:“你回去之后,不要说任何的话,事不关己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懂吗?”
沈念欢似懂非懂地点头:“懂了。”
江衍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点点头。
他起身召来阿福,仔细叮嘱:“按清单清点物品,送六公主回冷宫,途中务不可让任何人接触她。”
阿福恭敬应下,领着下人小心翼翼地护送沈念欢离去。
晚膳结束之后
江衍借请安之名去找了贤妃。
寝殿内,贤妃正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看书。
她身着一袭藕荷色绣玉兰花的常服,乌黑的长发松松挽成一个纂儿,仅用一支珍珠簪固定,鬓边垂落的碎发衬得肤色愈发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