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脚步声,她抬眸看来,眼底瞬间漾开温柔的笑意,连忙放下手中的书卷,对身侧的婢女道:“快给殿下上盏温热的雨前龙井来。”
“皇儿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贤妃拍了拍软榻边的空位,语气里满是疼惜,目光落在江衍身上,细细打量着他是否穿得暖和。
江衍先规规矩矩地躬身请安,声音清朗:“儿臣给母妃请安。”
待婢女奉上茶,他才在凳子上坐下,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的边缘,语气带了点雀跃:“儿臣今日碰到一个人,觉得很是有趣。”
“哦?是谁能让我儿觉得有趣?”贤妃端着茶盏,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眼中满是好奇。
“是六公主。”江衍抬眸,眼底带着几分探寻。
贤妃握着茶盏的手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眉头微蹙,仔细回想了半晌,才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六公主?宫里竟有这位公主?我怎么没印象?”
“是冷宫里的那位。”江衍轻声提醒,目光落在贤妃脸上,观察着她的神色。
一听“冷宫”二字,贤妃脸上的担忧瞬间浓了起来,放下茶盏的动作都重了几分,连忙问道:“你怎么会跟冷宫里的人遇上?”
江衍往前凑了凑,乌润的大眼睛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好奇,语气软了些:“母妃,儿臣就是好奇,她好好的公主,怎么会待在冷宫里?”
贤妃看了眼站在殿角的婢女,眼神示意了一下,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你们先下去吧,守在殿外,没有吩咐不许进来。”
待殿内只剩母子二人,贤妃才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握住江衍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原是不该告诉你这些旧事的,怕扰了你心思。但如今就我们母子俩,告诉你也无妨,省得你总在外面瞎打听,反倒惹来麻烦。”
她缓缓开口,声音轻柔却带着几分怅然:“六公主的生母,原是宫里的从三品柳婕妤,是礼部侍郎家的嫡女,大胤元年选秀入宫的。那柳婕妤生得是真好看,眉眼像画里走出来的似的。刚入宫时,就专房独宠了好一阵子,短短半年就从正八品选侍晋到了容华;到大胤二年她怀了身孕,皇上更是高兴,直接晋了她婕妤。”
说到这里,贤妃的语气沉了沉:“可生下六公主后,柳婕妤的容貌不如从前,皇上的心思也就淡了。后宫里向来是见风使舵的地方,没了圣宠,她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到大胤四年,六公主才三岁,突然发了高烧,昏迷不醒。柳婕妤急得没办法,抱着孩子去求医,偏偏在路上撞见了太后的銮驾,当时皇后还陪着太后。”
“柳婕妤也是急昏了头,心一横就拦了銮驾,跪在地上哭着求太后让太医救救孩子。太后当时没说话,可身边的宫人传了话,说是奉太后的旨意,让太医去诊治六公主。本以为是件好事,可当天晚上皇上知道了,竟发了好大的脾气,说柳婕妤擅闯太后仪仗,以下犯上,直接废了她的封号,贬为庶人,还把她和六公主都关去了冷宫,永世不许出来。连她宫里亲近的宫人,也都被拖去了笑刑司……”
贤妃的声音低了下去,满是惋惜:“还好六公主争气,赶在进冷宫前就退了烧,不然哪能活到现在。”
说完这些,她又拉着江衍的手,满眼担忧地问:“你今日到底是怎么见到她的?可别跟冷宫里的人走太近。”
江衍没接贤妃关于六公主的追问,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少年人少见的沉稳:“母妃,如今朝中情形如何?祖父那边可有提及什么?”
贤妃被他问得一怔,顺着思路回想片刻:“还能是老样子?外邦频频来犯,可朝中能领兵的武将竟没几个,你父皇这几日都为此烦得睡不着。”
她说着,眼底掠过一丝忧虑
这江山不稳,他们母子的处境也难安。
江衍指尖轻点膝头,若有所思地点头:“好,儿臣知道了。”
他将“外邦来犯、武将匮乏”这两个关键信息记在心里,这正是他需要的突破口。
“你这孩子,还没说呢!”贤妃反应过来,伸手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背,语气带着几分娇嗔,“到底怎么遇上冷宫里的那位的?”
“就是在御膳房撞见的,她去那儿找点吃的。”江衍垂眸,语气自然得像在说件寻常事,眼底却没半分破绽。
贤妃果然皱起眉,关注点立刻被带偏:“她怎么能从冷宫里出来?”
“儿臣也不知。”江衍适时摆出“不知情”的姿态。
贤妃盯着他看了半晌,语气严肃起来:“冷宫那般地方,能活下来就已是万幸。你若是想让母妃出面帮她们母女,那我得跟你说清楚,不行,绝对不行。”
她太清楚皇上的忌讳,掺和此事无异于自寻死路。
江衍抬眸,眼神澄澈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母妃放心,儿臣不过是偶然遇见觉得新鲜,给她送了点吃食罢了。”
他先安抚贤妃,随即话锋微转:“只是这六公主,对儿臣有大用。儿臣心里有数,不会莽撞行事。”
“送吃食?”贤妃仍有疑惑。
在她印象里,儿子从不是会管闲事的性子。
可看着江衍笃定的眼神,她终究松了口,拉过他的手轻轻拍了拍:“罢了,你也长大了,有些事自己能把握。只是你得记着,你父皇如今越发喜怒无常,小心行事。”
“儿臣明白。”江衍反手握住贤妃的手。
当晚,江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依旧睡得不安稳,被褥被他搅得凌乱,离“滚下床”只差了些许。
他脑子里反复回放着贤妃说的“外邦来犯、武将匮乏”,又想着沈念欢的处境,一点点理清思绪。
隔天一早,新一轮的“伪装学习”又开始了。
上午在书房,江衍刻意压低声音,让嗓音听起来沙哑干涩,模仿着三皇子“风寒未愈”的模样。
与大臣讨论国家时政,探寻朝堂动向。
下午在演武场,现在的内容都已经从骑马变成武术了,刚好精进一下。
只是小将军不太理解,他记得之前三皇子的武术还是可以的,现在的拳法和箭术比以前弱了不少。
三皇子说是因为风寒,最近都没什么力气。
小将军看着江衍咳着练完一套拳,又听他哑着嗓子问“动作是否标准”,不禁感慨:“三皇子这般病着还坚持习武,真是好学。”
一整天下来,江衍只觉得精力被抽干。
待晚上沐浴过后,他倒在床上就沉沉睡去。
直到隔天清晨,江衍穿衣时,手指触及玉佩发现邱章的道具竟还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