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笔墨遇初心(2 / 2)

您瞧他,额角带着点薄汗,鬓角的发丝都微微濡湿,手里还拎着个牛皮纸包,见了顾曼桢,脸上那腼腆的笑意。

他把纸包往前递了递,指尖因紧张微微发颤:“看你总用旧尺子裁纸,边缘都磨卷了,量起来也不准。这是我照着图纸磨的竹尺,边缘都用细锉锉过好几遍,不硌手,刻度也分得细。”

顾曼桢接过来,竹尺握在手里温温的,带着淡淡的竹香。

凑近了一瞅,嘿,背面竟还刻着极小的刻度,细密均匀,连最末端的毫米刻度都清清楚楚。

她这心里头啊,“咯噔”一下,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软得一塌糊涂。

抿了抿唇,把尺子小心地塞进帆布包最里层,生怕磕着碰着,轻声道:“快进去吧,面要凉了。”

这面馆就在书局斜对面,巴掌大的地方,摆着四张方桌,桌面擦得锃亮,能映出人影来。

老板是对老夫妻,脸上总带着和气的笑,见了顾曼桢就招呼:“曼桢姑娘,今天带朋友来啦?”语气里带着点过来人都懂的打趣,眼角的皱纹里全是笑意。

顾曼桢脸“腾”地一热,连耳根都泛起了红晕,刚要解释“不是朋友,是……”

沈世钧已经拉开了旁边的椅子,笑着对老板说:“您家的阳春面,她常跟我提起,说汤头熬得最地道,用的是凌晨现吊的骨汤,鲜得很。”

一句话说得自然妥帖,倒让顾曼桢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低着头坐下,手指在桌沿轻轻划着。

两碗面端上来,热气腾腾地裹着葱花的香,白瓷碗里,细滑的面条卧在清亮的汤里,翠绿的葱花撒在上面,旁边卧着个圆滚滚的荷包蛋,蛋黄微微凸起,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顾曼桢低头吃面,忽然感觉沈世钧正盯着她的筷子看——那是双普通的竹筷,用了两年,其中一根的顶端有点开裂,她一直没舍得扔。

“筷子坏了怎么不换?”他忽然问,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心疼。

“还能用呢。”她笑了笑,夹起一筷子面,面条在筷子间轻轻晃动,“书局的东西,能省就省,张老板过日子仔细,我也习惯了。”

沈世钧没再说话,只默默把自己那碗里的荷包蛋夹给了她。

蛋黄是溏心的,颤巍巍地卧在面条上,在热气里微微晃动,金黄的汁液几乎要溢出来。

顾曼桢看着那荷包蛋,心里软软的,悄悄把自己碗里的葱花拨了一半到他碗里。

吃完面出来,夕阳正把天染成橘红色,云朵像被泼了橘色的颜料,层层叠叠的。

沈世钧忽然停住脚,手指在口袋里攥了攥,指节都泛了白:“曼桢,明先生说,他们店里新到了批德国的打字机,轻便又好用,按键也灵敏,要不要……我陪你去看看?”

顾曼桢心里一跳,刚要点头,就见街角跑过来个穿学生装的姑娘,是书局的学徒阿香,跑得气喘吁吁,辫子都散了:“曼桢姐,不好了!印刷厂把书稿弄错了,好几页都印反了,张老板让你赶紧回去,说再晚就赶不上明天的刊期了!”

顾曼桢急得脸都白了,那批书稿是畅销小说的再版,订数极大,明天就要付印,耽误不得。

沈世钧立刻道:“我送你回去,随便帮帮你。”

到了书局,沈世钧二话不说就帮着核对书稿,手指飞快地翻过纸页,指腹带着点薄茧,是常年摆弄机器磨出来的,却意外地灵活。

他看得极认真,连标点符号的错漏都能发现,偶尔遇到生僻字,还会抬头问顾曼桢读音,两人凑在一起讨论,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机油味,混着皂角的清香,竟不难闻。

等把所有错页都挑出来,天已经黑透了,窗外的路灯都亮了起来,像串起的星星。

“谢谢你。”顾曼桢递给他一杯热水,杯子是她自己的搪瓷杯,上面印着朵小小的兰花,花瓣都有些磨损了,“耽误你这么久,本来该……请你再坐会儿的。”

“不耽误。”他接过水杯,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空气里弥漫着点微妙的尴尬。

沈世钧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个小东西,飞快地塞进她手里,像怕被拒绝:“这个给你。”

是枚铜制的小零件,被打磨成了梅花的形状,花瓣上的纹路清晰可见,连花蕊都刻得栩栩如生,中间穿了根红绳,绳结打得小巧精致,是同心结的样式。

“厂里做坏的铜料,我捡回来磨的,”他挠了挠头,耳朵有点红,“挂在钥匙上,好看。不值钱,你别嫌弃。”

顾曼桢捏着那枚铜梅花,冰凉的金属被他的手焐得温热,暖意从指尖一直传到心里。

她忽然抬头,撞进他亮闪闪的眼睛里,那里面像落满了星星,亮得让她心慌,却又舍不得移开目光。

“沈世钧,”她轻声说,声音细得像丝线,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下次……下次我请你吃我做的杏仁酥吧。我母亲教我的手艺,味道还算不错,是用新采的杏仁磨的粉。”

他愣了愣,随即笑得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眼睛弯成了月牙,里面盛着满满的欢喜:“好啊,我等着。”

我们再说说这诸天百货的三楼,明萱正趴在窗边。

“明萱,你看沈先生,”明宇凑过来,小手指着楼下。

“他站在书局门口没走呢,背着手,头还时不时往上看,跟个偷糖吃的小孩似的,怕被人发现。”

明萱笑着点头窗外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洒在石板路上,把两个遥遥相望着的影子,拉得很近很近,几乎要叠在一起。

顾曼桢做杏仁酥那天,特意起了个大早,天刚蒙蒙亮就起来了,院子里的桂花开得正好,香气顺着窗缝钻进来,甜甜的。

面粉筛了三遍,细得像云朵,落在手里轻飘飘的。

黄油软化得恰到好处,用手指一按一个浅浅的窝,不会太稀也不会太硬。

连砂糖都仔细分了粗细两种,粗的提味,细的增香。

烤到第二炉时,黄油的香气已经弥漫了整个书局后院,带着杏仁的醇厚,阿香凑过来闻了闻,吸着鼻子笑:“曼桢姐,这香味能飘到三条街外去,沈先生可真是有口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书局改卖点心了呢。”

她脸颊微红,用油纸把烤得金黄的酥饼仔细包好,一层一层叠在竹篮里,还垫了张干净的棉纸,生怕压碎了酥脆的外皮。

傍晚去诸天百货送书稿时,脚步竟有些发怯,上楼梯时都放慢了速度,刚上二楼,就听见电器区传来沈世钧的声音,正跟明楼讨论着什么,语气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明先生,您看这改良方案可行?我算了好几遍,齿轮的咬合角度调整后,这样应该能减少磨损,延长使用寿命。”

是沈世钧的声音,带着点急切的期待,还有点不确定。

“齿轮咬合再调两度,能耗还能降三个点。”

明楼的声音带着笑意,透着赞许,“你这脑子,不去搞研发可惜了,比那些留洋回来的工程师还灵光。”

顾曼桢站在楼梯口,手里的竹篮仿佛有千斤重,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竹篮的提手忽然“咔嗒”响了一声,是竹条轻微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店里格外清晰。

沈世钧猛地回头,看见是她,眼睛瞬间亮了,快步迎过来,脚步都带着点轻快:“你来了。”

“嗯,”她把竹篮递过去,手指有点抖,竹篮晃了晃,“做了点杏仁酥,给你尝尝。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要是觉得甜,下次少放些糖。”

油纸掀开时,酥饼的甜香混着杏仁的脆香漫开来,在空气中打着旋儿,连旁边货架上的金属零件都仿佛染上了甜味。

沈世钧拿起一块,小心地咬了一小口,酥皮簌簌落在掌心,像撒了把碎金。

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奶香,还有杏仁的醇厚,在舌尖慢慢散开。

他抬头看她,眼里的光比头顶的台灯还亮:“好吃,比我家厨子做的还香。这酥皮,怎么做得这么松脆?是不是有什么诀窍?”

明楼在一旁看得清楚,嘴角噙着笑意,借口去仓库取零件,笑着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货架间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沈世钧忽然想起什么,从工具箱里拿出个小铁盒,打开递给她,眼神里带着点期待:“给你的,上次看你书稿总被风吹乱,用镇纸压着方便。”

盒子里是个铜制的镇纸,被打磨成了树叶的形状,边缘光滑得像鹅卵石,摸上去冰冰凉凉的,叶脉的纹路清晰逼真,连叶柄上的细小绒毛都刻出来了。

“边角都磨过了,不刮纸。”

他说着,指尖轻轻碰了下镇纸的叶柄,那里被打磨成了圆润的弧度,“不用的时候,还能当书签用,夹在书里正好。”

顾曼桢拿起镇纸,冰凉的铜面映出她微红的脸颊,像面小小的镜子,把她眼底的欢喜都照了出来。

正想说句谢谢,忽然听见楼下传来明萱清脆的声音,喊着沈世钧的名字,带着点雀跃。

两人探头往下看,只见明萱站在一楼柜台后,冲他们挥了挥手里的画稿,脸上笑得灿烂。

画纸上是昨晚的场景:路灯下,沈世钧站在书局门口,背着手望着二楼的窗,竹篮的影子落在脚边,像个藏着秘密的小月亮,连他衬衫上沾的那点灰都画出来了。

顾曼桢的脸“腾”地红了,慌忙移开目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铜镇纸。

沈世钧却看得入了迷,指尖轻轻点着画里自己的衣角,喃喃道:“原来我当时是这个样子,倒显得有点傻气。”

“明萱妹妹画得真好,连影子的纹路都画出来了,像真的一样。”

顾曼桢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点赞叹,心里却在想,原来他昨晚站了那么久。

“她还画过你呢,”沈世钧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失言,慌忙补充,“就是……上次在面包店门口,你踮脚够面包,辫子被风吹起来那次,画得可像了,连你嘴角的笑意都画出来了。”

她想起那张画,想起当时心跳如鼓的频率,忽然笑了,眼里的羞涩渐渐散去,多了点温柔。

沈世钧看着她的笑,忽然伸出手,替她拂去肩上的一片酥皮碎屑,指尖碰到她的衣领,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了回去,耳根却红透了,红得快要滴下来。

诸天百货的三楼,明萱正对着窗外速写。

画纸上,二楼的灯光亮着,两个影子依偎在货架旁,头凑得很近,像被月光浸过的剪影,温柔得让人心颤。

明宇趴在旁边,小手指着画纸数着:“明萱,这次你画了七颗星星呢,比上次多了四颗,是不是因为今天的星星更亮呀?”

“因为今天的月亮,比平时圆啊。”

明萱说着,笔尖在画纸角落添了朵小小的杏仁花,花瓣上沾着点细碎的光斑。

汪曼春不知何时立在楼梯口,手里把玩着串蜜蜡珠子,笑得眼尾都堆起了细纹,“你这画呀,可得藏好了,别让那俩孩子瞧见,不然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明萱“噗嗤”笑出声,把画稿往画板后藏了藏:“妈妈就会打趣我,我不过是瞧着光景好,随手画几笔罢了。”

话虽这么说,眼角却又瞟向二楼。

再说这二楼电器区,沈世钧指尖捏着那铜镇纸的叶柄,忽然想起什么:“这叶脉的纹路,我照着你书稿里夹的那片银杏叶刻的。上次借你的校样看,见你夹了片黄透的银杏,叶脉像画出来的一样,就记在了心里。”

顾曼桢心里“咯噔”一下,摸出那片压在书稿里的银杏叶——还是上月秋雨时捡的,边缘都有些枯卷了,她自己都快忘了,没想他竟瞧得这般仔细。

指尖捏着枯叶,忽然觉得那冰凉的铜镇纸也带上了温度,像他掌心的暖,一点点浸进心里。

“很好看。”顾曼桢打断他,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笃定,“比我见过的任何镇纸都好看。”

她把镇纸轻轻放在书稿上,铜面映着两人的影子,像幅小小的画,“等我把这版小说校完,就用它压着定稿,保管风再大也吹不乱一个字。”

沈世钧听得眼睛发亮,像落了星子在里头,刚要再说些什么,忽听楼下明宇扯着嗓子喊:“沈先生!我爸爸让你去仓库看新到的零件,说是你要的那种细齿轮。”

沈世钧猛地直起身,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杏仁酥,酥皮簌簌往下掉:“我……我先去看看零件,你……你要是书稿累了,就歇会儿,别熬太晚。”

顾曼桢望着他的背影,指尖摩挲着铜镇纸的叶脉,忽然发现叶柄末端刻着个极小的“钧”字,刻痕浅得几乎看不见,像是怕被人发现的秘密。

这头沈世钧冲进仓库,明楼正弯腰翻找零件箱,见他进来,直起身笑道:“脸怎么红得像煮熟的虾?莫不是被杏仁酥甜着了?”

沈世钧把半块杏仁酥往口袋里塞,手忙脚乱的,差点把酥皮蹭进机器油里:“明先生别取笑我,零件在哪儿?我赶紧看看。”

明楼指着墙角的木箱,眼神里带着点促狭:“急什么?那齿轮又不会长腿跑了。我倒瞧着,你这心里头啊,有个比齿轮更要紧的物件,跑得比谁都快。”

沈世钧被说得头也不敢抬,蹲在箱前翻找零件,指尖却总碰错,心里反复想着方才她的笑——像春风拂过刚化冻的湖面,连涟漪都带着甜。

而书局那面,顾曼桢收拾好书稿,把铜镇纸小心翼翼地放进抽屉,和那枚铜梅花串在一起。

红绳绕着铜叶,像系着个小小的结,解不开,也不想解。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抽屉上,像层薄薄的银霜,把那点藏不住的欢喜,裹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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