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步步为营(2 / 2)

黎真宗浑身一震,眼中爆发出渴望的光芒,但随即又黯淡下去,苦涩道:“政委说笑了……朕……朕如今能安稳度日,已是仰仗天朝恩德,岂敢再有非分之想?”

“非分之想?”刘长青摇头,语气充满了引导性,“陛下错了。重振朝纲,亲掌大政,此乃君王本分,何来非分之想?

我大明皇帝陛下与首辅大人,最见不得的,便是臣强主弱,纲常颠倒!

郑梉、阮福濒之流,割据一方,形同国贼,我天朝助陛下除此二獠,乃是秉持大义!”

黎真宗双手紧握膝头,指节泛白。眼前这位大明政委看似温和,但那平静目光仿佛能穿透他卑微的躯壳,直视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那一丝不该有的妄念。

“陛下近日气色不佳,可是为国事忧心?”刘长青亲手为他斟了一杯茶,语气如同闲话家常。

黎真宗喉头滚动,声音干涩:“上……上官明鉴。郑、阮二人,跋扈日甚,我……我夙夜难眠。”

刘长青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大王勿忧。我大明既已在此,便容不得权臣欺主。只是,欲根除此等痼疾,非猛药不可,需大王鼎力相助。”

第一计:名正言顺的“王师”

“郑、阮麾下兵马,名为国军,实为私兵。此乃乱国之源。”

刘长青语气转为严肃,“大王当立刻下诏,以‘整合军力,共御外侮,效忠天朝’之名,命北郑、南阮将其最精锐之师,悉数调至升龙,由我大明军官统一编练。

此军,当冠以‘安南王师’之名,陛下亲为统帅,我朝派员协助。如此,兵权归于一统,大王之声威,方能直达军旅。”

黎真宗眼睛一亮,他听懂了。“安南王师”,名号多么诱人!这意味着他将有机会直接掌握一支强大的武力,哪怕实际控制权仍在明军手中,但这面旗帜,就是他收回权力的开始。

第二计:锁住爪牙的链条

“然,强兵需有利器。”刘长青话锋一转,“安南之地,硝石、精铁、优良木材,皆战略之物,若流于民间,恐为奸人所用,再成割据之势。

陛下需再下一诏,即日起,此等物资皆为官营禁榷,民间不得私采、私藏、交易,一律由……嗯,可由大王委派专员,与我朝工部联合督办。如此,方能保障‘王师’供给,杜绝后患。”

黎真宗心中一凛,这是要彻底抽空郑、阮乃至整个安南再次武装的根基。

他略一犹豫,但在刘长青平静的注视下,那丝犹豫瞬间消散,连忙点头:“上官所虑周详,此乃安邦定国之策,我即刻下旨。”

第三计:握住命脉的绳索

刘长青继续推进,抛出更致命的一环:“大明欲在安南广种甘蔗,兴建糖厂,此乃富国富民之良策。陛下可知,其利何在?”

黎真宗茫然。

“其利在于,可使安南百姓生计,与我大明紧密相连。”刘长青耐心解释,如同教导学生,

“陛下可颁‘劝蔗令’,鼓励百姓改稻为蔗,朝廷(大明)将以优厚价格统一收购。届时,百姓依赖卖蔗获利购粮,其生计便系于大明商路。

若有人作乱,断其商路,则乱源自消。而陛下之内帑,亦可从中分润,用于……嗯,比如犒赏‘王师’,养育宗室。”

黎真宗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要将安南的经济命脉完全绑上大明的战车。

他仿佛看到了未来,安南的稻田变成蔗田,百姓为明人种地,财富通过糖厂流向大明,而他自己,只能依靠明人指缝中流出的那一点收益来维持体面。

第四计:埋下分裂的种子

“至于‘王师’编练,”刘长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北郑、南阮之兵,积怨已久,不宜混编。可分立营寨,区别待遇。对于其中恭顺听话、倾慕天朝文化的将士,不妨多给些粮饷,多予些褒奖。

甚至,可从真心归附的部族中招募新血,单独成军,待遇从优。如此,军中自有比较,人心自有向背,可免铁板一块,尾大不掉。”

第五计:文化根基与“合法”的刀

最后,刘长青图穷匕见:“百年大计,在于教化。大王当顺应天时,大力推行《兴学育才令》,广设学堂,教授汉文,使安南子弟,皆能沐浴王化。

其中优异者,可保送至南京国子监深造,将来为陛下臂助,为大明效力。此等教化之事,非陛下诏令,不能通行安南。至于‘王师’之粮饷供养…”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黎真宗,“大王可下恩旨,言明宗室体恤国家,愿将部分贸易所得,捐输以供‘王师’,如此,兵卒感念宗室恩德,岂不美哉?”

一番话,如惊涛骇浪,冲击着黎真宗的心灵。

他彻底明白了,大明不仅要他的名分,还要通过他的手,抽走安南的筋骨(军队和资源),握住安南的命脉(经济),改造安南的灵魂(文化),最后,甚至要让他的宗室,自己出钱养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

这是一份无法拒绝的投名状。拒绝,他现在就会失去一切;接受,他将在明国的羽翼下,成为一个真正的“王”,尽管是一个被无数丝线操控的木偶王。

黎真宗脸色变幻,最终,他离席,整了整衣冠,对着刘长青,深深一揖,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清晰:

“我……孤,谨受教!上官之策,老成谋国,实乃救我安南于水火之上策!孤……愿倾力配合,但凭上官驱策!只求……只求天朝能为孤……做主!”

他选择了彻底倒向大明,心甘情愿地拿起刘长青递来的“软刀子”刀柄,哪怕这刀柄最终会刺入安南的躯体。对他而言,相比于被郑、阮凌迟,被大明“温柔”地掌控,已是最好,也是唯一的出路。

刘长青满意地扶起他,温言道:“大王深明大义,实乃安南之福。大王既以国士待我大明,我大明必以国士报之。”

一场不见硝烟,却更为深刻的征服,就在这烛火摇曳的书房中,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