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寒芫露迹(1 / 2)

寿宴散后,范辩亲自送宾客步出大堂,凛冽的寒风卷着雪粒子扑在脸上,他望着众人踏雪远去的背影,才裹紧衣襟折返内屋。刚推开雕花木门,便见烛火摇曳的屋内,除了妻儿与管家沈逸,方玄竟还端坐在靠窗的太师椅上未动 —— 窗外的雪已下得绵密,鹅毛般的雪片簌簌落在窗棂上,积起薄薄一层,再晚些路怕是要被大雪封了。

范辩心中一凛,已知方玄必有要事相商,当即快步上前,双手拢在袖中微微躬身,拱手作揖时袖口扫过桌沿的茶盏,发出轻响:“方先生迟迟未归,莫不是有要紧事嘱咐?” 语气里的恭敬比方才送宾客时更甚,目光不自觉瞟向窗外越下越急的雪。

方玄未答,只端着温热的茶盏轻轻摩挲,茶盖与杯沿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他抬眸扫过满室人等,眼神在烛火下显得深邃难辨。范辩见状,立刻对身侧的沈逸递了个眼色,沈逸会意,轻手轻脚退到门口,对着候在外面的仆役摆手示意,待众人散尽,屋内只剩范辩夫妇、三个儿子与沈逸五人,烛火映在墙上,将几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王氏见气氛沉得发紧,指尖无意识绞着衣襟,起身柔声道:“老爷,外头雪大,我先回房歇息,也好让你们说话方便些。” 话音刚落,方才在宴席上因献宝大出风头的小儿子范无忌,忙不迭地跟着起身,衣襟上还沾着宴席时的果屑:“娘亲,雪夜路滑,我陪您回去!” 另外两个儿子也连忙欠身,正要跟着告退。

“范夫人与三公子留步。” 方玄忽的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子投进平静的水面,让众人脚步猛地一顿。他放下茶盏,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两下,目光落在王氏身上。

满室皆惊,范辩眉头拧成一团,脸上的笑意僵住,试探着往前凑了半步:“先生…… 这是为何?” 连声音都比刚才低了几分,生怕惊扰了什么。

方玄身子微微前倾,语气放缓了些,却仍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夫人莫慌,只是方才三公子送了您一只镯子,想着再瞧瞧罢了 —— 毕竟这般雅致的物件,寻常时候可不多见。”

王氏闻言,紧绷的肩膀松了些,忙从锦囊中取出那只墨绿色镯子。锦缎与镯子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她双手捧着镯子递到方玄面前,指尖因紧张微微泛白:“先生请看,就是这只。”

范辩见方玄目光落在镯子上,以为他瞧着喜欢,连忙笑道:“先生若是中意,这镯子……”

话未说完,便被方玄抬手打断。他捏过镯子,指腹反复摩挲着冰凉的玉面,烛火下,镯子上的纹路泛着温润的光。片刻后,他猛地抬眼,目光如炬般射向范无忌,沉声问道:“三公子,这镯子,你是从何处弄来的?”

范无忌被这眼神看得一哆嗦,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双手绞在身前,含糊道:“是…… 是我花了不少银钱,从一个富商手里买的。” 说话时眼神飘向窗外,不敢与方玄对视。

“哦?” 方玄眉峰微挑,语气里添了几分审视,指尖轻轻敲了敲镯子,“那富商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或是可带在下见一面?”

“这……” 范无忌的头垂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蚋,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后续,耳尖却悄悄红了。

范辩见他这副心虚模样,心中已然明了,厉声喝道:“说真话!别在先生面前耍小聪明!” 声音在安静的屋内显得格外刺耳,震得烛火晃了晃。

范无忌仍是嗫嚅着不肯开口,范辩急得额角冒了汗,转头看向方玄,脸上堆起赔笑:“先生,这镯子…… 难道有什么问题?”

方玄缓缓放下镯子,指尖在桌沿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凝重:“范公有所不知,此镯名唤‘寒潭卧翠’,原是秦王耗费重金从长安商人手中购得的宝玉所制 —— 那宝玉通体翠绿,宛如寒潭凝碧,世间仅此一块,打出的镯子也没有几只。先前这镯子在我手中,后交予一人保管,如今那人却不知所踪。”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满室人等,“实不相瞒,在下此次前来,正是为寻此人踪迹。”

范辩闻言大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转头对着范无忌便是一脚,踹在他膝盖上:“快说!这镯子到底是哪来的?!”

王氏连忙上前扶住踉跄的儿子,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哭腔:“孩子,快说实话吧,别再惹你父亲生气,也别连累了咱们范家啊!”

范无忌这才慌了神,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嗫嚅道:“是…… 是我在“永宁柜”偶然撞见的。一个女子当在那里,我瞧着镯子色泽好,想着母亲喜欢,便买下来送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