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方玄微微点头,范辩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后背却已被冷汗浸湿。方玄却不肯罢休,往前凑了半步,追问道:“那女子姓甚名谁?长相如何?”
范无忌皱着眉回想片刻,手指无意识抠着衣襟:“好像叫…… 王芫?长相我没太留意,只记得个子挺高,人瘦瘦的,穿着件青布衣裙,模样还算周正。”
“王芫……” 一旁的沈逸忽然低声自语,眉头紧锁,手指在袖中轻轻敲击,“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方玄立刻转头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身体微微前倾:“沈管家有印象?仔细想想,莫要遗漏了细节。”
沈逸猛地一拍大腿,眼睛亮了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我想起来了!约莫三个月前,有一对兄妹从外乡避乱到年华村,还租了咱们家东头那处空宅!那女子好像就叫王芫,当时她兄长还跟着一起的。他们给了二两银子年租,出手阔绰,我还以为是逃难的富户,没太放在心上。那男子的名字…… 我想想……” 他抓了抓头发,眉头又皱了起来。
“可是叫王寒?” 方玄立刻接话,语气带着几分笃定。
“对!就是王寒!” 沈逸一拍手,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当时登记的时候,我还记了名字,后来忙起来就忘了!”
方玄垂下眼眸,指尖在桌沿轻轻摩挲,心中暗道:“梁芫,王芫,江寒,王寒,这般改头换面,倒还挺隐蔽。” 再抬眼时,眼中已多了几分了然,低声道:“果然是躲到这里来了。”
范辩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语气急切:“方先生,不如我这就派人把他们抓来,一问便知真假?也好给秦王一个交代!”
“不可。” 方玄抬手阻止,语气郑重,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切勿惊扰他们。他们既敢躲在这里,必然有所防备,若是打草惊蛇,反倒不好。你们就当此事从未发生,后续交由我来处理便可。” 说罢,他拿起镯子,递还给王氏,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看来这镯子与范家有缘,还是留给夫人吧,也算不辜负三公子的一片孝心 —— 这般心意,倒也难得。”
范辩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方玄递镯子的手并未收回,目光平静地望着王氏,眼神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王氏拿不定主意,双手拢在袖中,转头看向范辩,见他微微点头,才小心翼翼地接过镯子,重新放回锦囊中。
方玄随即凑近范辩,压低声音道:“范公,我还有几句贴己话要与你说。” 说完,便往内屋角落的隔间走去。
范辩会意,对屋内众人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我与先生说几句话。” 王氏带着三个儿子与沈逸连忙欠身告退,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后,屋内只剩他与方玄两人,烛火映着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显得格外沉寂。
方玄转过身,脸上的笑意已然褪去,声音沉得像窗外的积雪:“范家今日的情谊,我会如实禀报秦王,你尽可放心 —— 日后秦王论功行赏,少不了你们范家的好处。” 他顿了顿,上前一步,指尖按在范辩肩膀上,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十足的压迫感,“但有一事你需记牢:务必派人看住那对兄妹,日夜盯着,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范辩肩膀一僵,只听方玄又强调了一遍,声音里带着几分冰冷的警告:“若是这二人有半点闪失,或是让他们逃出年华村…… 你们范家,可就担待不起了。”
范辩听得后背发凉,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连忙拱手弯腰,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范某明白!定不负秦王嘱托!绝不让他们有机会离开!”
方玄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重新露出笑意,却不达眼底:“既如此,在下告辞。范公留步,不必送了。” 说罢,便拱手转身,推门而去。
范辩直到方玄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才直起身,抬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指尖触到冰凉的汗液,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此时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簌簌的落雪声中,方玄留在雪地里的脚印格外清晰,却又很快被新雪慢慢覆盖,仿佛从未有人走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