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范府寿宴(2 / 2)

王氏伸手抚了抚裘皮,笑着点头:“承礼做事向来稳妥,娘正缺件厚实的皮子。” 可她的目光只在裘皮上停了一瞬,便转向了次子。

范文砚紧随其后,手里捧着个素木盒子,边角包着磨得发亮的铜皮,盒面贴着张洒金笺,“岁寒三友” 四字写得清隽。“母亲爱清雅,孩儿亲手酿了罐腊梅酒,又寻了幅前朝旧制《寒梅栖禽图》,配着这对冰裂纹瓷杯,冬日温酒赏画正好。”

他掀开盒盖,清冽的梅香混着酒香漫开来;画卷展开时,墨色梅枝横斜而出,寒蕊点点,枝间还栖着只缩颈待雪的雀儿,笔触苍劲中藏着秀润。连懂画的老先生都捋着胡子点头:“这般写梅的笔法真是难得,枝干顿挫见力道,花苞疏密藏巧思,妥妥是前朝名家的手笔!”

王氏指尖划过瓷杯的薄胎,笑意柔了些:“你最懂娘的喜好,雪夜温酒,就等你陪娘看画。” 说话时,她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摩挲着腕间的素银镯子 —— 那是十年前范辩初发家时送的,镯身早已磨得没了纹路。

就在这时,堂外突然传来 “咯吱咯吱” 的踩雪声,伴着少年清脆的喊:“娘!我来啦!”

众人回头,只见范无忌披着件月白斗篷,发梢、肩头沾着星星点点的雪粒,斗篷下摆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细碎的雪雾。他手里没捧什么精致盒子,只攥着个绣着墨竹的锦囊,针脚歪歪扭扭,一看就是自己绣的,蹦跳着扑到王氏膝前,把锦囊往她手里一塞:“娘快拆!我寻了好久才找到的!”

王氏被他这毛躁样子逗笑,伸手拍掉他肩头的雪:“冒冒失失的,雪地里滑也不怕摔着。” 嘴上嗔怪,手指却已经飞快地解开了锦囊绳。

一抹浓得化不开的墨绿当即从锦缎中滚出 —— 竟是只老坑翡翠手镯!那玉镯通体莹润,像把深冬的寒潭凝在了腕间,镯身上隐着几缕天然的冰纹,恰似雪压竹枝的疏影;迎着炭炉的暖光看,墨绿中浮着淡淡的莹光,摸在手里竟不冰人,反而带着一种亲肤的温润,与这寒冬腊月的冷意截然相反。

“这是……” 王氏的呼吸猛地顿住,指尖刚触到玉镯,就像被烫了似的缩了一下,随即又紧紧攥住。她忽然想起去年腊月初,带着无忌在园子里扫雪,望着池边冻得发绿的残荷叹道:“这绿沉得真好看,要是能做只镯子,该多雅致。” 当时无忌正捧着雪球往她颈窝里塞,闻言含糊地应了声 “好看”,她还笑他毛手毛脚,没成想这孩子竟记了整整一年。

范无忌见她眼尾红了,得意地晃着腿:“这镯子是几十年的老坑料!我一看就觉得配娘,把攒了半年的骑射赏金全换了它!”

堂内瞬间静了下来。先前围着称赞紫貂裘、《寒梅栖禽图》的宾客们,目光全黏在了王氏手里的手镯上。做珠宝生意的张老板挤上前,眯着眼看了半晌,又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才低声对范辩说:“范老爷,这是极品墨翠!水头足,色匀得没话说,市面上寻遍了也难见这么合眼缘的 —— 单论价值,就比大公子的貂裘、二公子的字画加起来还贵重!更难得的是这份心意啊……”

范辩捻着胡须的手顿了顿,看着王氏把镯子往腕上一套,不大不小正合适。那抹墨绿衬得她腕间肌肤愈发白皙,比先前的素银镯子雅致百倍。王氏抬手对着炉光转了转,冰纹在光下流转,竟像是活了一般。她拉过范无忌的手,把他冰凉的指尖按在自己暖融融的掌心,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还是无忌最懂娘的心,这镯子…… 娘太喜欢了。”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青瓦上簌簌作响,堂内的龙涎香愈发浓郁。王氏摸了摸范无忌的头,又转向两个长子,笑着打圆场:“你们的礼物娘都喜欢 —— 承礼的裘暖身,文砚的茶养心,无忌这镯子,暖的是娘的心。”

范无忌咧着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全然没察觉兄长们复杂的神色。唯有首座上的方玄,看似端着茶杯品茶,垂在袖中的手却悄然攥成拳,指节抵着腰间的墨玉牌 —— 那玉牌的纹路,竟与手镯上的冰纹隐隐相合。他的目光锐利如鹰,牢牢锁在那抹墨绿上,心底冷笑一声:“‘寒潭卧翠’竟在此处…… 找了大半个中原,总算有着落了。这趟襄邑,没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