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个月,东区的诊所里挤满了咳嗽不止的人,症状类似严重的肺炎,但对抗生素几乎没有反应。痰液中有时会带着一种不正常的、仿佛被污染过的灰黑色。这绝非普通的工业污染。”
塞缪尔沉默地听着,这些症状与他之前了解到的西欧罗斯魔精的影响高度吻合。他问道:“市政厅的卫生部门没有介入?”
“他们将其归咎于一种新型的、更顽固的伦敦雾菌。”福葛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常规的消杀手段效果甚微。面对无法用现有科学完全解释的现象,官僚体系的第一反应往往是将其纳入旧的框架,或者……选择性忽视。”
就在塞缪尔消化这些信息时,福葛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里注入了一丝希望:
“不过,情况或许会有转机。我已向圣洛夫基金会发出了紧急支援请求。他们在处理这类……非常规公共卫生事件方面,拥有顶尖的专家和资源。”
他看向塞缪尔,眼神中带着期待,仿佛希望这个好消息也能鼓舞对方:“令我意外的是,他们的回应非常迅速。如果一切顺利,不久后就会有一位基金会派遣的医生抵达伦敦,协助我们调查病源并控制疫情。那将是真正的专业力量。”
塞缪尔听到“圣洛夫基金会”时,眼神迅速地闪烁了一下。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按照基金会的标准流程和部门分工,处理这种与“异常”相关、具有高传染性和未知病理的群体性事件,最有可能出动的人选,按理应该来自——
拉普拉斯康复中心。
那个名义上是康复机构,实则是基金会专门收容、研究乃至处理与神秘学现象接触后产生变异或污染个体的特殊部门。他们的“医生”,可不仅仅是治病救人那么简单。
“基金会的专家……”塞缪尔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得听不出波澜,“那确实是……专业力量。”
他安静地听完福葛关于表格、雾霾和基金会医生的全部叙述,大脑在飞速权衡。
福葛此人,能同时调动官方和基金会的资源,且愿意深入这污浊的底层进行调查,他本身就是一个极其罕见的信息枢纽和行动支点。
相比自己单枪匹马在迷雾中盲人摸象,与福葛合作,无疑是找到并解决魔精西欧罗斯的最优路径。
关键在于,如何自然地切入,并让自己成为福葛需要的人,而非单纯的求助者。
当福葛提到雾霾中的活性时,塞缪尔知道,机会来了。
他没有立刻赞同,而是微微蹙起眉头,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令人窒息的灰黄色浓雾,仿佛在仔细甄别其中的成分。
他语气带着研究者的专注:“这雾的密度垂直方向上的衰减率不正常……而且,里面的悬浮颗粒物似乎带有一种极微弱的、周期性的能量残留。这不像是单纯的工业污染沉降。”
正如所料,福葛眼中闪过一丝极亮的光彩,那是一种在孤独探索中突然遇到同路人的惊喜。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中的官腔彻底消失了
“先生,您刚才的观察……非常独特。您是说,您能感觉到雾霾中的异常变化?”
塞缪尔要的就是这个反应。他流露出一种愿意分享知识的神态,转向福葛:
“感觉谈不上,只是基于一些现象的推测。我注意到,东区不同地段的雾,其毒性或说对人体的侵蚀性有明显差异。这种差异的分布,并不完全遵循下风向或污染源的距离,反而更像是以某个或多个隐蔽的核心为原点,呈波状扩散。这意味着,推动雾霾变异的主力,可能不是风,而是它本身内部的某种驱动源。”
塞缪尔要让福葛明白这场雾霾里隐藏着一只非同寻常的生物,但不能暴露太多关于西欧罗斯的信息,这会让其对自己产生不必要的戒心。
福葛的眼神已然变为严肃的审视。“不遵循风向的……驱动源……先生,您这个观察角度非常独特!您是否做过更进一步的检测?有没有发现其行动的特异性?”
塞缪尔明白自己需要再推进一步,提出一个具体的调查方向,证明自己不是空谈家,他继续说道:
“如果我的感觉没错,官方的空气质量监测点可能都布错了地方。或许该换个思路,跟着病例最集中的区域和流言最盛的地方走,分区多做几次实地测量,才能摸清那东西的活动规律。”
福葛似乎被说服了。他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不仅能看清问题的本质,还能提供解决问题的可行性方案。那么他的邀请将是必然的结果。
福葛深吸一口气,态度变得极为郑重且带有一丝敬意:“先生,您的见解……让我茅塞顿开。我为之前的片面看法感到惭愧。官方机构的僵化流程,确实可能让我们忽视了最关键的线索。”
他微微前倾身体,压低声音,发出诚挚的邀请:
“我们急需您这样具备独特视角和分析方法的人才。不知您是否愿意移步我的办公室?那里有一些初步的环境监测数据和一些……不太方便的公开讨论的样本。我非常希望能与您深入交流,或许,我们能共同为破解这片迷雾,找到一条新的思路。您意下如何?”
塞缪尔心中了然,计划通。他面上维持着适当的谦逊与审慎,微微点头:
“我也正苦于数据不足。如果我的些许观察能对您的调查有所帮助,荣幸之至,福葛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