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却没直接回答,而是抬手示意工匠们围过来,等众人聚齐,才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主公和军师预判,完颜斜烈今日不会攻,他要撤了。但咱们不能让他撤得安稳 —— 青鹤阁老有令,军械营今日白天要用投石机不间断进攻金营,而且……” 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才继续说,“而且投石机的弹药,要用昨日战场留下的金兵尸体。”
“什么?!” 墨青璃第一时间愣住,手里的铜屑簌簌落在地上,她下意识往前走了半步,眼神里满是惊讶,“用尸体当弹药?这…… 这也太……” 话没说完,她自己先停住了 —— 不是觉得残忍,而是从未想过这般 “非常规” 的法子,连平日里最善奇思的墨家军械术里,都没记载过这样的用法。
周围的工匠们更是炸开了锅,有人手里的锯子 “哐当” 掉在地上,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窃窃私语声瞬间响起:
“用尸体?这…… 这能行吗?”
“可不是嘛,尸体那么沉,投石机扔得远吗?”
“而且…… 看着同伴尸体被这么用,金兵不得吓破胆?”
“这招也太狠了点吧……”
连最年长的老工匠张师傅都皱起眉头,手里的墨斗线断了都没察觉:“李统领,这法子虽能省石弹,可尸体处理不好容易腐坏,要是砸在咱们营区附近,还会染了疫病啊!”
李岩看着众人的反应,心里早有准备 —— 方才在中军帐听到这计策时,他也惊了一瞬,可转念一想,战场之上,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他抬手压了压,等营区安静下来,才沉声道:“各位的顾虑我都懂,但咱们得想明白 —— 昨日金兵杀了咱们多少弟兄?他们攻谷口时,可没对咱们手下留情!”
他走到一台投石机旁,拍了拍木质的机架:“用尸体当弹药,一来能省咱们的石弹,留着后面追击时用;二来,尸体砸进金营,不仅能砸伤他们的人、毁他们的帐,更能乱他们的军心 —— 他们见了同伴的尸体,定会害怕,撤退时只会更慌乱!”
墨青璃这时候已经冷静下来,她走到李岩身边,指尖划过投石机的弹槽,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张师傅说的疫病问题,咱们能解决。” 她转头对工匠们道,“立刻烧一锅烈酒,把尸体表面都泼一遍,既能消毒,又能让尸体暂时不腐;再找些粗麻绳,把尸体和石块绑在一起,增加重量,保证投石机能扔到金营中央!”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投石机的角度也要调整 —— 之前扔石弹是三十度角,尸体比石弹沉,得调到二十五度,我现在就画图纸,你们按图纸改!”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羊皮纸和炭笔,蹲在地上飞快地画了起来,笔尖划过羊皮纸的 “沙沙” 声,瞬间压过了营区的杂音。
工匠们见墨青璃都开始动手,惊讶也渐渐变成了肃然 —— 他们都知道,墨青璃不仅懂军械,更懂战局,既然她觉得这法子可行,又能解决实际问题,那便没什么好犹豫的。老工匠张师傅率先捡起墨斗:“李统领、墨姑娘放心!老奴这就带徒弟们烧烈酒,处理尸体!”
“我去绑麻绳!保证绑得结实,扔到金营都不散!”
“我去调投石机角度,按墨姑娘的图纸来!”
“我去搬石块,找些沉的,跟尸体绑一起!”
工匠们立刻行动起来,营区又恢复了忙碌,只是这次的忙碌里,多了几分决绝。李岩看着墨青璃低头画图纸的身影,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 不管计策多险、多狠,她总能第一时间找到执行的办法,跟他并肩面对。
墨青璃很快画好图纸,起身递给李岩:“你看,二十五度角,弹槽里再垫一层铁皮,减少尸体对木质的磨损。另外,咱们分两队 —— 一队处理尸体、绑石块,一队调整投石机,争取半个时辰内开始进攻!”
李岩接过图纸,点了点头,转身对工匠们道:“都按墨姑娘说的做!动作快些,别给金兵准备撤退的时间!”
半个时辰后,第一具绑着石块的金兵尸体被抬上了投石机的弹槽。墨青璃亲自检查了麻绳的牢固度,又确认了投石机的角度,才对操作的工匠道:“放!”
工匠们立刻拉动投石机的绳索,“嘎吱” 一声,弹槽猛地扬起,尸体裹着风声,朝着金兵大营的方向飞去!所有人都盯着那道黑色的弧线,直到尸体 “轰隆” 一声砸进金营,激起一片尘土和惨叫,军械营里才爆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
“中了!砸中他们的营帐了!”
“好!再扔一个!让金狗尝尝滋味!”
李岩和墨青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坚定。墨青璃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又指向第二具尸体:“继续!别停!让金兵从早上开始,就不得安宁!”
投石机一架接一架启动,尸体裹着石块,不断朝着金兵大营飞去,砸帐篷、砸粮囤、砸士兵,惨叫声、惊呼声从金营传来,连鹰嘴谷里都能清晰听到。工匠们越扔越有劲,之前的惊讶早已被对金兵的恨意取代 —— 这是用敌人的尸体,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为即将到来的胜利铺路。
阳光渐渐升高,军械营的投石机还在不停运作,金兵大营的混乱越来越甚。李岩站在营区高处,看着远处金营里四处奔逃的身影,知道青鹤阁老的计策成了 —— 金兵的军心,已经开始乱了。而这,只是完颜斜烈撤退前的开胃菜,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