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晨光漫过鹰嘴谷时,战场竟出奇地静 —— 没有金兵的呐喊,没有火炮的轰鸣,连谷外金兵大营的炊烟都比往日稀了半截。周羽立在箭塔上,握着望远镜望向对面,只见金兵营区的旗帜虽还立着,却不见士兵操练的身影,偶尔有巡逻兵走过,也都缩着脖子,没了前几日的骄横气焰。
“主公,这金狗不对劲啊!” 身后的王猛攥着狼牙棒,语气里满是疑惑,“昨日还喊着要踏平咱们大营,今日怎么连个人影都不敢露了?莫不是怕了?”
周羽放下望远镜,眼底闪过一丝沉思:“不是怕了,是在憋招。传我命令,让各营加强戒备,弓兵盯紧金兵大营动向,骑兵队派哨探绕到后侧,看看他们是不是在偷偷收拾行囊。” 他顿了顿,又道,“再召林军师、青鹤阁老、李岩、郝龙郝虎到中军帐议事。”
半个时辰后,中军帐内的炭盆还燃着,荆襄地图铺在案上,周羽坐在主位,目光扫过帐内众人:“方才哨探回报,金兵大营后侧有车马动静,似在打包辎重;营内炊烟减少,像是在节省粮草。林军师,你怎么看?”
林文轩上前一步,折扇轻敲掌心,目光落在地图上邓州与鹰嘴谷的连线:“主公,依末将看,完颜斜烈是要撤了!” 他伸手点在地图上的金兵大营位置,“昨日他折损近两万兵力 —— 重甲营一万、轻骑七千、死士五百,剩下的六万兵里,老弱占了三成,能战的不过四万。咱们掐着他的粮道,他若再耗下去,粮草迟早耗尽;若强攻,又破不了咱们的天险,只能选择撤退。”
“撤退?那他为何按兵不动?” 郝龙忍不住问,手里的长枪往地上一顿,“难不成是怕咱们追?”
“正是!” 林文轩点头,折扇指向地图上的撤退路线,“完颜斜烈此人多疑,定是怕咱们趁他撤退时追击,所以才故意按兵不动,装出还要进攻的样子,实则在暗中准备。他撤退时,定会让老弱和辎重走在前头,精锐殿后 —— 老弱辎重走得慢,能挡咱们的追击;精锐殿后,能防咱们突袭,这样既能稳住阵型,又能护着辎重退回邓州。”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但这恰恰是他的破绽!咱们若趁他撤退时,集中主力猛攻前队的老弱辎重 —— 老弱兵战斗力弱,一冲就散;辎重队一乱,后面的精锐定会回头救援。到时候前队往后挤,后队往前冲,金兵的阵型必乱!咱们再派骑兵绕到后侧,断他的退路,定能杀他个措手不及!”
帐内众人闻言,都眼前一亮 —— 郝龙拍着大腿道:“妙啊!这金狗以为老弱能挡路,殊不知老弱就是他们的软肋!到时候末将带骑兵先冲,定把他们的辎重队砸个稀烂!”
刘星也点头:“弓兵营可提前在撤退路线两侧设伏,等金兵前队进入射程,就用火箭烧他们的辎重车,让他们想退都退不了!”
就在这时,青鹤拄着龙头拐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文轩的计策虽妙,却还少了一步 —— 今日白天,绝不能让完颜斜烈舒舒服服地准备撤退。” 他目光扫过帐内,最终落在李岩身上,“李岩,你军械营的投石机,今日白天要不停进攻金兵大营,不用瞄准营帐,就往他们营区中央砸。”
李岩一愣,随即皱眉:“阁老,投石机的石弹虽多,但日夜不停砸,怕是撑不到他们撤退就耗尽了……”
“石弹不够,就用别的充数。” 青鹤打断他,语气里带着几分狠戾,“昨日战场留下上万金兵尸体,都还在谷外 —— 让士兵们把尸体抬回来,绑上石块,当作投石机的弹药。一来能节省石弹,二来尸体砸进金兵大营,既能造成杀伤,又能让他们见了心生恐惧,乱了军心!”
“什么?用尸体当弹药?” 郝龙猛地睁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 他虽勇猛好战,却也没想过用这种法子;刘星也眼神一凝,握着长弓的手紧了紧;连林文轩都愣了愣,随即抚掌大笑:“阁老此计虽狠,却是绝妙!金兵见了同伴尸体被当作弹药,定会军心大乱,到时候撤退时更易溃散!”
李岩也反应过来,点头道:“可行!投石机调整角度,能把尸体砸进金兵大营中央。只是尸体需简单处理,避免腐臭,再绑上石块增加重量,砸下去的力道足够砸穿营帐,伤到人!”
周羽坐在主位,一直静静听着,此刻终于开口,声音沉稳有力:“青鹤阁老的计策虽狠,却符合战场之道 ——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弟兄残忍。林军师的追击计,青鹤阁老的扰敌计,两者结合,定能让完颜斜烈付出代价!”
他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在金兵撤退路线上划了三道线:“李岩,今日白天,你率军械营用投石机不间断进攻,先用石弹,再用尸体,务必让金兵大营不得安宁;刘星,你派两千弓兵,绕到金兵撤退路线两侧的山林里设伏,备好火箭和绊马索,等金兵前队进入射程,立刻动手;郝龙郝虎,你们各带四千骑兵,分别埋伏在金兵大营后侧的两条小路上,等金兵开始撤退,先断他们的后队精锐,再往前冲,搅乱他们的阵型;王猛,你带步兵营守好谷口,防止金兵狗急跳墙,回头强攻;林军师、青鹤阁老,你们随我在中军帐指挥,根据战局调整部署!”
“得令!” 帐内众人齐声应下,声音震得帐帘微微颤动 —— 林文轩的智计、青鹤的狠招、周羽的决断,让每个人都充满了信心,仿佛已看到金兵撤退时的混乱场景,看到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李岩率先出帐,直奔军械营 —— 他要立刻安排士兵处理尸体、调整投石机角度,准备白天的进攻;刘星也紧随其后,去挑选弓兵,准备埋伏;郝龙郝虎则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带骑兵去堵金兵的退路;王猛握着狼牙棒,眼神坚定,转身去谷口加固防御。
中军帐内,只剩周羽、林文轩和青鹤三人。林文轩看着周羽,笑着道:“主公,今日这两计一出,完颜斜烈就算想撤,也撤不安稳了。”
青鹤也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欣慰:“老身活了这么大,见过不少将领,却少见主公这般能听进不同计策的 —— 既用文轩的‘巧计’,也用老身的‘狠计’,这般识大体、明决断,何愁金兵不破,荆襄不收复?”
周羽看着地图上的鹰嘴谷,目光坚定:“我所求的,不过是让弟兄们少流血,让百姓早日过上安稳日子。只要能打赢,只要能守住汉家土地,些许‘狠辣’,又算得了什么?” 他伸手摸了摸贴身的平安符,指尖传来布料的温软 —— 婉儿和孩子还在隆兴府等着,弟兄们还在阵前拼杀,他必须赢,也一定会赢。
帐外,军械营传来了投石机调试的轰鸣;弓兵营的士兵们正背着弓箭,朝着山林进发;骑兵营的战马打着响鼻,仿佛也在期待着即将到来的战斗。阳光渐渐升高,照在鹰嘴谷的营地上,映得 “周” 字大旗格外鲜红 —— 一场针对金兵撤退的 “围猎”,即将在荆襄的土地上,拉开序幕。
李岩从中军帐出来时,脚步比往日急了几分,玄色短衫的衣襟被晨风扯得翻飞。他刚跨进军械营的木栅栏,就见墨青璃正蹲在铜炮旁,手里攥着小锤,细细敲打炮膛上的锈迹 —— 阳光落在她发间的银簪上,映得侧脸线条格外利落。周围的工匠们也都各司其职,有的在打磨连弩箭,有的在给投石机上油,铜器碰撞的脆响、木锯拉扯的钝响,织成一片忙碌的声响。
“青璃!” 李岩快步走过去,声音里带着几分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凝重。
墨青璃听到声音,立刻放下小锤起身,指尖还沾着些铜屑:“议事结束了?主公怎么说?金兵今日还会攻吗?” 她话音刚落,就见周围的工匠们也都停下手里的活,齐刷刷看向李岩 —— 大家都等着消息,毕竟昨日的硬仗虽胜,却也耗了不少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