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最后一缕黑暗,被海平线尽头一抹微弱的鱼肚白刺破。
风中带着咸腥的湿气,吹动着苏沁额前的碎发。
她与言辙并肩立于船头,身后是老渡沉默如雕塑的身影,眼前,是那座他们即将永别的城市,如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轮廓在晨光中愈发狰狞。
码头上,人影幢幢。
追迹者站在最前方,身形笔直如一杆标枪,他身后,不多不少,正好八人,连同他自己,构成了这座城市最后的守望者。
他们手中各自握着一根粗粝的白色蜡烛,烛芯在微风中轻颤,却无一丝火星。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潮线边缘一个蹲着的小小身影上。
是小光。
他用指尖蘸着一块蜡油,在湿润的沙滩上,缓慢而坚定地划下三个符号。
短短长。
那不是字,而是一种节奏,一种刻印在每个人骨子里的律动。
追迹者缓缓抬起了手。
没有言语,没有指令,那只布满老茧的手掌却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
他从怀中摸出一根火柴,在粗糙的裤腿上“刺啦”一划,一簇橘黄色的火焰骤然爆开,在这片灰蒙蒙的天地间显得格外刺眼。
火焰精准地掠过他身前之人的烛芯,又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传递开来。
一、二、三……九!
九支蜡烛在同一刹那被点燃,火光摇曳,将九张肃穆的面孔映照得忽明忽暗。
也就在那一刻,火光清晰地照亮了他们托着蜡烛的掌心——每一只手掌的中心,都烙印着三道深浅不一的刻痕,与沙滩上蜡油的痕迹别无二致。
船上的言辙眼神一凝,他没有去看那些人的脸,而是默默从怀里取出了最后一支蜡烛。
那蜡烛早已用去大半,烛身泛黄,带着一种旧物的温润感,正是他曾经用来修改城市词条,撬动规则根基的那一支。
他将蜡烛递给苏沁。
苏沁接过,指尖传来他掌心的余温。
她走到船头一个简陋的铁架旁,将这支意义非凡的蜡...插了进去,然后用防风火机点燃。
“噗。”
火焰亮起,比岸上那九簇要微弱得多,像一颗随时可能熄灭的星辰。
然而,就是这微弱的火光,却与岸上的九点星火遥相呼应,构成了一个完整而神秘的仪式。
“这是最后一程了。”一直沉默的老渡沙哑地开口,声音仿佛被海风碾碎。
言辙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只是伸出手,轻轻覆在苏沁握着栏杆的手背上。
她的手有些冰凉,微微颤抖,而言辙的手掌干燥而温暖,坚定地传递着无声的力量。
晨光终于挣脱了海平线的束缚,金色的光辉毫不吝啬地洒向大地,为这座钢铁城市镀上了一层虚幻的暖色。
就在第一缕阳光触及铁皮舞场中央的时刻,追迹者动了。
他弯下腰,用食指的指节,有力地叩击着冰冷的地面。
嗒。嗒。嗒。
不是三下,而是以一种特殊的节奏,短促的两下,紧跟着一下沉稳的延长。
短、短、长。
这声音仿佛是一道命令,一道来自灵魂深处的召唤。
原本散立在舞场周围的小光众人,瞬间围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