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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碑还没立,魂先回来了(1 / 2)

幽暗的井水,仿佛一面深邃的古镜,镜面之上,那个倒影逐渐清晰。

它没有五官,没有形体,只是一团由无数祈愿与绝望交织而成的阴影,而言辙的意识,便栖身于这阴影之中。

他看见了那个跪在井边的女人,阿回。

她的身形单薄得像一张被风雨揉搓过的纸,手中的炭笔因过度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她本该写下解脱,写下“我儿该走”,那是这座城市里无数父母最终都会写下的四个字,是规则,也是慈悲。

可她的笔尖在纸上悬了足足半寸,像是在与整个世界的重量角力。

最终,那股力量轰然崩塌,不是顺从,而是决堤般的反抗!

炭笔狠狠划下,撕裂了纸张的纤维,留下的不是字,而是一道愤怒的伤疤——“我不认!”

三个字,力透纸背,带着一个母亲燃尽生命的执念。

阿回颤抖着将这艘承载着反抗的纸船投入井中。

它没有下沉,而是在水面倒影的中央静静悬浮。

残卷的银纹自井底蔓延而上,攀附住纸船,微光闪烁。

那不是对祈愿的回应,而是对同一种不甘的共鸣。

言辙的视野顺着共鸣的轨迹无限延伸,穿透医院厚重的墙壁,落在一份冰冷的电子病历上。

患者姓名,正是阿回之子。

诊断一栏,【脑死无觉】四个字像一道冰冷的锁链,死死缠绕着那个年轻的生命。

但更让言辙心惊的,是这四个字并非孤例。

以这份病历为中心,一道道无形的共鸣线在城市的地下网络中疯狂蔓延,连接向城市的各个角落——【植物人】、【深度昏迷】、【无意识】、【家属已签署放弃治疗协议】……这些冰冷的医学词条,在残卷的映照下,早已剥离了其原本的诊断意义,异化成了一种更可怕的东西——一个让生者得以心安理得放手的集体借口。

与此同时,城西,名葬场。

老刻提着他那柄跟了三十年的凿刀,一步步走向那块被称为“终局”的界碑。

此地的乱愿越来越盛,那些不肯安息的执念,已经开始影响生者的梦境。

他必须重立碑文,以“终局”二字,镇压一切不该存在的希望。

他选定位置,将沉重的碑石猛地立入泥土。

可就在碑石落地的瞬间,一缕极细的银纹自地脉深处悄然钻出,蛇一般缠上石碑。

老刻脸色一变,那银纹他认得,是“希望井”的力量。

银光流转,碑面之上,竟渐渐浮现出几个早已被岁月磨平的字迹。

那字迹,正是他三年前亲手所刻,每一个笔锋转折都熟悉到刺骨。

碑上是一个名字——阿回之子。

那一瞬间,老刻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无数细碎的低语声毫无征兆地在他耳边炸开,那些声音来自四面八方,来自名葬场里每一块墓碑之下,却又清晰得仿佛贴着他的耳膜。

“别刻啊……求求你,别刻……”

“那天监护仪还在响,我听见了,真的听见了……”

“他下葬的时候,还攥着我妈妈的手,身体还是暖的……”

这些声音不是鬼魂的哀嚎,而是生者被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不敢说出口的悔与痛。

凿刀“哐当”一声从他松开的手中坠落,砸在尘土里。

一道微弱的银光自刀柄上的残卷烙印中升起,化作一行小字,只在他眼前显现:

“你刻的不是死,是生者不敢赌的痛。”

老刻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对着那块空无一字的石碑,老泪纵横。

城中心医院,IcU重症监护室外。

钟哑拄着那根比他年纪还大的黄铜拐杖,静静地站在探视窗前。

他是个聋子,听不见世间一切喧嚣,却能感知到常人无法察觉的律动。

他从怀里摸出一片布满铜锈的金属贴片,小心翼翼地将其贴在冰冷的玻璃上,然后闭上眼,将额头抵住贴片。

世界的声音,通过骨骼的传导,化作最细微的震频,涌入他的脑海。

IcU内,一片死寂。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呼吸机平稳的起伏声,护士轻柔的脚步声……这一切,在他感知中,都属于“死”的范畴,是生命停止了主动挣扎后,被动维持的虚假繁荣。

但在这片死寂的背景音下,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微弱、极顽强的异样震频。

它不同于任何仪器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不肯熄灭的节奏。

那不是心跳,不是脉搏,而是一种更本源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