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值得吗?(2 / 2)

随后挂断电话,紧接着吴帅打来:“对了!今天下午xx饭店,同学聚会,你必须来!”没等我拒绝就挂了电话。

阳光慢慢爬上窗台,给昨晚捏变形的可乐罐镀了层金边。我点开微信,班级群已经刷了99+消息,最新一条就是同学聚会(散伙饭)。

手指悬在键盘上半天,最终只回了个。

中午十二点,武庸发来定位:城西新开的猫咖,附带一句「四点,二楼包间,别说是我安排的」。我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动熄灭。

衣柜里挂着那件印有“南方科技大学”logo的文化衫,是去年寒假和商心慈逛大学城时买的。当时她指着校门口的录取分数线说“再给我50分就够了”,眼睛亮得像星星。

我最终换了件普通的白t恤。

出门前手机又震,是武庸的消息:「她答应去了,但有个条件——只聊半小时」。我盯着那个时间限制,突然想起高三上学期,有次商心慈解不出数学题急哭了,我花了四十分钟才把她哄好。

猫咖装修成日式风格,木质楼梯踩上去吱呀作响。二楼包间门口挂着的牌子,透过磨砂玻璃能看到里面模糊的人影。我抬手敲门,听见什么东西打翻的声音。

“请进。”商心慈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

推开门就看到她缩在角落的懒人沙发里,怀里抱着只橘猫。最刺眼的是她手腕上那条红绳——去年七夕我编的,当时还被她嫌弃手艺差。

“拿铁加双份糖浆。”她把面前的咖啡杯推过来,“没记错吧?”

我喉咙发紧。这是她今天说的最长一句话,却让我心脏像被攥住般难受。咖啡杯沿有个淡淡的唇印,草莓色,是她最近才喜欢的口味。

橘猫跳走了,留下几根毛发在阳光下飘浮。商心慈低头玩着红绳上的转运珠。

“为什么?”我直奔主题。

她突然抬头,眼圈还是红的:“你知道我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多少分吗?”不等我回答就自问自答,“18分,我空了。”

“我们可以——”

“不可以。”她打断我,“你580,我420,这不是选择题蒙错的区别。”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划着数字。“是160分的鸿沟。”

窗外的云飘过,光线忽明忽暗。她手腕内侧有道新鲜的指甲掐痕,和志愿书上那个月牙形印记如出一辙。

“xx学院也挺好的,”我艰难地组织语言,“就在本地,我们可以...”

“然后呢?”商心慈突然笑了,那个笑容比哭还难看,“你每天坐两小时地铁从985来三本院校接我下课?还是等我复读一年追着你跑?”

橘猫又溜回来蹭她的脚踝。她弯腰抱猫时,领口滑出一截红绳——是我们去年在寺庙求的学业符,当时她说要“绑住学霸的好运气。”

“我报志愿了。”她突然说,“xx学院,汉语言文学。”手指梳理着猫毛,“反正理科我也学不好。”

我想起她书架上那套《中国文学史》,是去年我送她的生日礼物。当时她笑着说“等考上大学再慢慢看”,没想到最终会以这种方式兑现。

“半小时到了。”她看了眼手机,把猫轻轻放到地上,“张柱叔在楼下等我。”

我这才注意到她手机屏保还是前年游乐园的合照,只是被设置了黑白滤镜。起身时她红绳上的转运珠滑进袖口,像道愈合不了的伤口。

“方源。”走到门口时她突然转身,“南方...挺好的。”

阳光从她背后照过来,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影子。我数着她下楼的脚步声,一共十七阶,最后消失在猫咪的喵呜声中。

手机震动,武庸发来消息:「她哭了,但没后悔」。我盯着这六个字看了很久,直到咖啡表面的拉花完全消散。

傍晚的同学会,商心慈没来。白凝冰(因为精彩就来了,她班没组织)嘿嘿,看样子我是全年级第一,吴帅喝多了抱着麦克风吼《同桌的你》,泰琴一声不吭的低着头(像是有着心事)。我坐在角落看手机里那张凌晨四点的截图——580和420之间,确实隔着160光年。

很热闹也很凄凉,开始互相分享高中那些事,最后有的班里的情侣抱在一起哭,我五味杂陈的看着,差点感悟意境。

回家路上经过xx学院的招生横幅,上面写着“梦想从不分高低”。我拍下来发给已经不存在的对话框,意料之中地看到红色感叹号。

夜深人静时,我打开电脑登录志愿系统。光标在第一志愿栏闪烁了十七分钟,我第无数次输入南方科技大学的招生代码,数字1059在蓝底白字的输入框里显得格外刺眼。右手小指无意识地敲着键盘边缘,和商心慈紧张时的习惯一模一样。

窗外下起雨,雨滴顺着空调外机滴答作响。我伸手去够可乐罐,铝罐外凝结的水珠滚落到志愿填报指南上,正好晕开在xx学院那一页(本地最次本科)。

删除。重新输入1059。指尖悬在回车键上方三毫米处。

手机突然震动,吴帅的来电显示跳出来。我开了免提把手机扔到床上,他咋咋呼呼的声音立刻充满整个房间:“老白说今年南科大在咱省扩招了,你这种分数稳进计算机系!”

“嗯。”我盯着屏幕上那串数字。

“你猜黑楼兰报哪儿了?就那个588的!他居然报了——”

“吴帅。”我打断他,“xx学院的代码是多少?”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连呼吸声都消失了。过了足足十秒,才听见打火机咔嚓一声响:“操...方源你他妈别告诉我...”

我点开xx学院的官网,首页横幅是几个学生在破烂操场打太极的照片。

“你580分!比方!”吴帅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能去重点的分数报那破玩意?商心慈知道吗?”

电脑屏幕的光在黑暗中太过刺眼,我揉了揉发酸的鼻梁。书桌角落贴着去年校运会拍的合照,商心慈踮脚往我头上比兔耳朵。

“她不需要知道。”我轻声说。

删除“1059”。输入“7421”——xx学院的招生代码。鼠标移到“确认提交”按钮上时,手腕突然抖得厉害。去年冬天商心慈把冻僵的手塞进我口袋的画面毫无预兆地跳出来,她指尖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我掌纹里。

“你疯了?”吴帅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复读都比这强!”

我看向书架上那个蒙灰的航天模型,是初中时商心慈送我的生日礼物。当时她眼睛亮晶晶地说:“以后你造火箭送我上天呀!”而现在,她连我的电话都不肯接。

雨下大了,雨点砸在遮阳棚上的声音像无数人在鼓掌。食指按下鼠标左键的瞬间,系统弹出确认对话框:“您确定提交第一志愿为xx学院(民办)吗?”

我忽然想起查分那晚,商心慈朋友圈发的蓝天照片。配图那个孤零零的太阳表情,现在想来分明是滴眼泪。

确定。

页面转跳的加载圈转了整整五圈,最后跳出绿色提示:“志愿提交成功!”。我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动变暗。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贴在墙上的便签纸——商心慈的字迹写着“方源哥哥一定能考上理想大学!”,后面还画了个歪歪扭竖的火箭。

“...喂?方源?你他妈还在听吗?”吴帅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我深深吸了口气,胸腔里泛起铁锈味的疼:“填完了。”

“什么学校?”

“xx学院。”

电话那头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接着是吴帅的咒骂声。我都能想象他踹翻垃圾桶的样子。

“你等着。”他咬牙切齿地说,“我马上到你家。”

挂断电话后,我慢慢俯身把额头抵在冰凉的键盘上。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23:59,再过一分钟就是新的一天。商心慈此刻应该躺在床上默默的掉眼泪,手腕上还系着我编的红绳,却不知道有人为她把未来折成了纸飞机。

提交成功的页面自动关闭,系统退回首页。我的580分和xx学院的415分并排显示在屏幕上,中间那道黑色分割线像道永远愈合不了的伤疤。

我伸手碰了碰照片里商心慈的笑脸,长长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