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值得吗?(1 / 2)

手机屏幕亮起的那一刻,我正趴在书桌上补觉。凌晨三点查完成绩后,我勉强睡了两个小时,梦里全是数字在跳舞。

580分。

这个数字在我视网膜上烙了印。比预估高了二十分,足够让我和商心慈——等等,她考了多少?

我猛地抓起手机,聊天记录停留在昨晚十一点。她最后一条消息是:「明天再说吧,先睡」。当时我没多想,现在才察觉出异样。往常查完成绩,她肯定会第一时间打视频过来,眼睛弯成月牙,把分数截图发八百遍。

拇指悬在拨号键上犹豫了三秒,我转而点开朋友圈。最新动态是白凝冰晒的621分,配文“对得起掉的头发”。往下刷了七八条(吴帅270,泰琴610,黑楼兰588),终于看到商心慈三小时前发的蓝天照片,配文只有一个太阳表情。

这不对劲。

我拨通电话,忙音响了七声转入语音信箱。窗外蝉鸣突然变得刺耳,六月的阳光透过纱窗在地板上烙出焦灼的网格。

“叮——”

手机震动,班级群炸出几百条消息。我划开一看,是老白发的全年级成绩表。指尖在屏幕上飞速滑动,终于在中间偏下的位置找到商心慈的名字。

420分。

我盯着这行数字看了足足一分钟。比二模低了三十多分,连去年省里最差的二本线都够不上。表格上方还贴心地用不同颜色标出分数段:600以上是喜庆的红色,500-599是橙色,400-499是惨淡的蓝色。

我和她的名字之间,隔着一道彩虹般的色带,却像隔了整个银河系。

床头闹钟指向八点十七分。我抓起t恤往头上套的时候,手机又震了一下。是商心慈的微信,只有一行字:

「方源哥哥我们分手吧,我突然觉得我们不合适」

我盯着这行字看了三遍,手指比大脑先做出反应,回了个问号。对话框上方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但持续了半分钟也没新消息。我直接拨视频过去,却被秒拒。

「什么意思?咱俩在一起三年了怎么说分就分?」我飞快打字,拇指在屏幕上敲出哒哒声响,「是因为分数吗?我可以报低——」

红色感叹号突然跳出来,像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操!”我一拳砸在衣柜门上,木质板材发出空洞的回响。重新添加好友的界面弹出,验证信息栏的光标不停闪烁,我却不知道该写什么。

蝉鸣声更响了。

我套上运动鞋冲出门时,手机显示气温36c。沥青路面蒸腾着热气,自行车座垫烫得能煎蛋。骑过两个红绿灯,汗水已经浸透后背。商心慈家这两年来一直住在商青青家,三楼窗台上永远摆着多肉植物——那是去年情人节我送她的拼盘。

按门铃时我才发现手指在抖。开门的是商青青,她眼睛红肿,身上还穿着睡衣。

“阿姨,心慈在吗?”

“她...”商青青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她说不想见任何人。”

“就五分钟,我——”

“方源。”商青青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掌心冰凉,“给她点时间,好吗?”

防盗门在眼前关上时,我注意到鞋柜上摆着撕开的快递信封,露出“xx复读学校招生简章”的字样。

我在便利店买了听冰可乐,坐在马路牙子上拉开拉环。气泡涌出的嘶嘶声让我想起去年初雪那天,商心慈把冻红的手塞进我口袋,鼻尖蹭着我围巾说要考同一所大学哦。

可乐喝到一半时,手机震动。是吴帅发来的消息:「看班级群没?老白统计志愿表呢,你填哪?」

我没回复,转而点开相册。最新照片是上周拍的毕业照,商心慈站在我斜后方,趁摄影师不注意偷偷勾住我的小指。阳光穿过梧桐叶在她脸上投下细碎光斑,她嘴角扬起的弧度和我t恤上被她画的笑脸如出一辙。

划到更早的日期,二月寒冬的补习班楼下,她裹着羽绒服对镜头比耶;元旦跨年时的电影院,她偷拍我睡着流口水的丑照;去年暑假的游乐园,她啃着...

指尖突然顿住。这是去年四月拍的,画面里商心慈趴在图书馆桌上睡着了,胳膊底下压着错题本。照片角落显示凌晨一点零七分,窗玻璃映出我举手机的影子。那天她背完了三百个英语单词,做完了两套理综卷子。

我仰头灌完剩下的可乐,铝罐在掌心捏得变形。马路对面的电子大屏正在播放大学招生广告,穿学士服的年轻人把帽子抛向蓝天。

回家路上经过学校后门,光荣榜已经贴出了新的红榜。我的名字在第三排,后面跟着580这个数字。保安大叔笑着打招呼:“方源,考得不错啊!”我勉强点头,视线却黏在榜单最下方——那里钉着复读机构的广告,鲜黄底色上印着“再战一年,逆天改命”的标语。

卧室空调嗡嗡作响,我点开商心慈的qq空间。最新动态还是昨天转发的锦鲤,往下翻到五月份,有张凌晨三点拍的台灯照片,配文「咖啡当水喝的第五天」。评论区我回复「别太拼」,她回了个猫咪捂脸的表情。

书桌上摊着志愿填报指南,我翻到420分区间的那几页,全是没听说过的学院名字。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纸张边缘,突然摸到凹凸不平的痕迹——某所学校简介旁有指甲掐出的月牙形印记,正好是去年录取线415分的某民办本科。

电脑突然弹出邮件提醒,是目标大学的招生宣讲会邀请函。我盯着校徽看了几秒,鬼使神差地点了删除。

黄昏时分下了一场急雨。我站在阳台看水洼里破碎的晚霞,手机收到吴帅发来的截图——班级群里正在接龙录取去向,他@我问「方大学霸准备宠幸哪所985?」

雨停后,天际泛起奇异的紫红色。我拍下这抹晚霞发给商心慈的短信框,意料之中地显示发送失败。通讯录里她的号码突然变成灰色,社交账号头像全部换成默认的蓝天白云。

衣柜底层翻出她织的围巾,去年冬天针脚歪歪扭扭的,漏了好几针。我把自己埋进织物里,闻到淡淡的洗衣液香气。床头抽屉里还躺着她写的加油便签,便利贴边缘已经卷边,上面画着两个手牵手的小人。

窗外最后一丝天光消失时,我点开商心慈的网易云主页。最近听歌记录是《年轮》《把回忆拼好给你》这类歌,唯独最下方有首《青花瓷》,播放时间显示是今天凌晨四点。

我戴上耳机点开这首歌。放到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时,突然注意到歌词页面有评论记录。商心慈的账号在两小时前写道:「580和420之间隔着的不是160分,是160光年」。

夜风掀起窗帘,月光在地板上流淌成河。我打开志愿填报系统,光标在“第一志愿”栏闪烁。输入框旁边的小字提醒:提交后72小时内可修改。

手指悬在键盘上方,突然想起去年冬天她哈着白气说:“要是没考到同一个城市怎么办?”我当时怎么回答的?好像是揉乱她的刘海说“那就异地恋呗,反正你甩不掉我”。

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跳转到00:00,新的一天开始了。我关掉填报页面,点开搜索框输入“高考复读”。弹出的第一条新闻标题是:《多地复读班报名火爆:不甘心者的最后战场》

清晨五点十七分,手机铃声像把刀划开混沌的睡意。我眯着眼摸到床头嗡嗡震动的手机,屏幕上两个字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喂?”我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方源!你还在睡?”武庸的大嗓门震得我耳膜生疼,“查分那天晚上不是说好第一时间互通有无吗?老子等了你一整天!”

我这才想起手机里有十几个未接来电,最新一个是十分钟前白凝冰打来的。

“580”

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的咔嚓声,武庸长长吐了口气:“可以啊你小子,南方那所肯定稳了。”他又吸了口烟,“商心慈呢?她不是一直说要跟你报同一个城市吗?”

我喉咙突然发紧,手指无意识揪紧被单。商心慈的420分像块烧红的炭卡在食道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420。”我听见自己机械地报出数字,“只能上本地那个...xx学院。”

电话里突然安静了,连呼吸声都听不见。过了足足半分钟,武庸才轻声说了句:“操。”

“她真的很努力了。”我突兀地开口,像是要填补这段沉默,“三月份那次模考发烧到39度还坚持写完理综,五月份每天只睡四小时...”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声叹息。

武庸的烟烧到了尽头,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所以她提分手是因为...”

“她说我们不合适。”我苦笑,“发完微信就把我所有联系方式拉黑了。”

又是一阵沉默。这次我听见背景音里隐约的鸟叫声,武庸应该在他家那个带露台的主卧。

“方源,”他忽然严肃起来,“这事吧...毕竟是你们俩的...”

“我知道。”我打断他,“但至少让我当面问清楚。”攥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发白,“你能不能...帮我约她出来?”

武庸长长地“嗯”了一声:“商青青昨天跟我说,商心慈把自己关在房里哭了一宿。”他顿了顿,“这事好办,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