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稠的糖浆从指缝间缓缓滴落,在青砖地面上拖出一道道蜿蜒的黏腻痕迹。我蹲在佛堂昏暗的角落里,指尖捏着半融的糖块,小心翼翼地在地板缝隙间描画着密道的走向。糖块在指尖融化,带着甜腻的气息,每一处转折都精准对应着王府地下的暗门机关,那些隐藏在雕花石壁后的暗道,此刻正以糖浆的形态在青砖上悄然显现。
苏培盛静立在门外的廊檐下,手里拎着的食盒在暮色中投下细长的影子。他的身形看似放松,脊背却绷得笔直,那双总是低垂的眼睛此刻正牢牢盯着院门口,连廊下悬挂的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摇晃,也未能分散他半分注意力。
姜格格,德妃娘娘身边的赵嬷嬷来了。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一般,脚步却纹丝未动,仍保持着原先的站姿,唯有握着食盒的手指微微收紧。
我手一抖,糖浆顿时歪出去半寸,在精心绘制的暗道图上留下一道突兀的痕迹。还未来得及擦拭,赵嬷嬷已经跨过高高的门槛,她那身深紫色的宫装在暮色中显得格外肃穆。身后跟着的两个粗使婆子迈着沉沉的步子,手里捧着的查房册子和封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老奴奉德妃娘娘懿旨,清点佛堂经卷。”赵嬷嬷目光扫过地面,停在我脚边那滩糖渍上,“格格这是……在抄经?”
我没起身,反而把整块糖模按在脸上,糖浆糊了一脸,黏住鬓角碎发,嘴角还故意沾了两道。“嬷嬷来得巧,我正试新调的胭脂方子——糖霜打底,桂花提香,您闻闻?”
赵嬷嬷眉头皱紧,退后半步:“佛堂重地,岂容你胡闹!”
“哎呀!”我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去抹脸,顺势把地上糖图蹭得模糊一片,“嬷嬷别恼,我这就收拾干净——”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脚步声。胤禛踏进佛堂,蟒袍下摆扫过门槛,目光落在我脸上,眉头立刻拧起:“成何体统。”
我缩着脖子不敢抬头,糖浆顺着下巴往下滴。赵嬷嬷趁机上前:“王爷,姜格格在佛堂嬉闹,污了经卷清净——”
“本王的人,轮不到旁人教训。”胤禛打断她,伸手拽住我胳膊,力道不轻不重,直接把我从地上拎起来,“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滚回房去。”
我踉跄着被他带出佛堂,糖浆蹭在他袖口,黏住金线绣的云纹。苏培盛快步跟上,顺手关了佛堂门,隔绝了赵嬷嬷探究的目光。
转过回廊拐角,胤禛才松开手。我揉着发麻的胳膊,偷瞄他袖口——糖渍正好卡在蟒袍前襟第三道盘扣下方,那是密道入口的标记位置。
“糖模藏哪儿了?”他开口就问。
我从袖袋摸出半块残糖,掰开递过去:“融了一半,勉强能看。”
他接过糖块,指尖在断面上摩挲两下,没说话。远处传来瓷器碎裂声,年氏又在摔东西。苏培盛小跑着追上来:“王爷,年侧福晋说小厨房的糖霜掺了砒霜,闹着要报官。”
胤禛冷笑一声:“让她闹。告诉内务府,往后她的月例减半,省下的银子补给姜氏小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