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把铜钱收进铁盒,苏培盛就敲了响门。他站在外头没进来,声音压得低:“格格,佛堂那边催了,德妃娘娘说今日的经卷要赶在午前誊完。”
我没应声,只把铁盒塞进枕头底下,起身披衣。推门出去时,苏培盛递来一包新糖,纸包上盖着四爷私印。“四爷说,吃这个,别再舔印泥了。”
我接过来,捏了一块含在嘴里。甜味刚化开,他就引我往西院走。路上没人说话,拐过穿堂时,他忽然慢下半步,低声补了一句:“玉镇纸换新的了,娘娘亲选的。”
佛堂里檀香比昨日更浓。德妃靠在软榻上,手里捻着佛珠,眼睛半阖。年氏不在,只有两个小宫女垂手立在角落。案几上摊着新抄的《心经》,旁边搁着一方青玉镇纸,雕工精细,纹路繁复。
“来了?”德妃没睁眼,“接着抄吧,昨儿那份字太软,重写。”
我上前坐下,提笔蘸墨。镇纸压在纸角,玉色温润,底面朝上。我伸手挪动时,指尖蹭过底部,触到细微凸起——是刻痕。
德妃忽然开口:“那镇纸,喜欢吗?”
“回娘娘,玉质上乘,雕工难得。”我说。
“老四书房里也有块相似的。”她缓缓睁眼,“你见过?”
“臣妾不敢擅入四爷书房。”我低头写字,笔锋稳。
她轻笑一声,没再说话。我抄到第三行,借着翻页动作,悄悄把袖中糖块碾碎,混着唾液抹在指尖,趁整理纸张时,在镇纸底部轻轻一抹——糖渍沾上刻痕,纹路清晰浮现。
心跳快起来。那纹路,和登基诏书密文一模一样。
德妃忽然坐直:“手怎么抖?”
“回娘娘,墨汁滴在袖口,臣妾怕污了经卷。”我答。
她盯着我看了片刻,嘴角微扬:“你倒是谨慎。”又躺回去,“继续抄吧,本宫要听你念一遍。”
我应声,继续落笔。抄到第七行,门外传来脚步声。胤禛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给额娘请安。”
德妃抬手示意我停下,转头看向门口。胤禛跨进门,行礼如仪,目光扫过案几,在我脸上停了一瞬,又移开。
“查账路过,顺道来看看额娘。”他说。
德妃点头:“你府里账目,近来可还清楚?”
“有姜氏帮衬,差错少些。”他答。
德妃笑了:“她倒是个能干的。”又转向我,“老四既来了,你随他去一趟账房,核对下上月支出。”
我起身行礼,收拾笔墨。胤禛站在原地没动,等我走近,才转身往外走。苏培盛跟在后头,一路无话。
出了佛堂,拐过回廊,胤禛忽然停步。我没防备,差点撞上他后背。他侧身让开一步,指尖在我掌心轻轻一划——三下,短促有力。
“东厢。”他低声说,随即抬步继续走。
我没问,只跟在他身后。到了账房,他命人取来账册,自己坐在主位翻看。我站在一旁,假装核对条目,实则盯着他手指——他每翻一页,指尖就在桌沿轻叩一下,节奏分明。
苏培盛端茶进来,放下时低声道:“三更,东厢烛火不熄。”
我点头,接过茶盏。胤禛抬头看我一眼,没说话,继续翻账本。半个时辰后,他合上册子,起身道:“今日就到这。”
我跟着他出门,走到院门口,他忽然回头:“糖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