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一声闷响。
岳不群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脑袋不由自主地往下一栽。
额头瞬间亲密接触了地面,陷进了松软的泥土里。
又平静地过了几日。
岳不群正在后厨那片专属的小天地里,兴致勃勃、手舞足蹈地教导着那群膀大腰圆的厨子们精进厨艺。
他讲解刀工火候,示范颠勺调味,那份投入和认真的劲头,简直比他练剑时还要专注十倍!
宁清林不知何时出现在远处,恰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看着徒弟在厨房里挥斥方遒,全然忘了练功正事。
他额角上的青筋开始突突直跳,一个清晰的“井”字渐渐浮现,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终于,一股无名邪火再也压制不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宁清林须发戟张,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岳——不——群!给我滚过来——!!!”
这咆哮如同平地惊雷,吓得正在切菜的厨子差点剁到手。
岳不群猛地抬头,看到师父那充血的眼睛、鼓胀的肌肉,以及浑身散发出的如同洪荒巨兽般的骇人气势。
他吓得魂飞魄散,哪敢耽搁!
身体比脑子反应还快,一个旱地拔葱,瞬间就从厨子们的包围圈中窜了出来!
下一秒,他已经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师父面前。
脸上立刻堆起那副招牌式的、贱兮兮的谄媚笑容。
双手紧张地搓着,腰弯得极低,声音甜得发腻:“师父!您老人家有什么吩咐?徒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嘿嘿嘿!!”
宁清林看着他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冷哼一声,闪电般伸出一只手,精准地揪住了岳不群的一只耳朵!
然后,用力一拧!再猛地一提!
“哎呦喂——!”岳不群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宁清林根本不理会他的哀嚎,像拎小鸡崽一样,拽着那只通红的耳朵。
迈开大步,怒气冲冲地朝着象征着华山最高威严的“剑气冲霄堂”拖行而去。
一路上,只剩下岳不群那一声高过一声、凄惨无比的“哎呦!哎呦!师父轻点!耳朵要掉了!”的哀鸣在山道间回荡。
时间:片刻之后。
地点:庄严肃穆的剑气冲霄堂。
宁清林端坐在象征着掌门权威的首位之上,脸色铁青,胸膛因怒气而剧烈起伏。
岳不群则垂头丧气地跪在大堂中央冰冷的地板上,大气不敢出。
“咳咳咳……!”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伴随着宁清林狂怒的咆哮在大殿中炸响!
“岳不群!!!”他戟指跪地的徒弟,声若雷霆,“你……你是不是压根就不想当这华山未来的掌门?!”
他气得浑身发抖:“你要是不想当,现在就给我说清楚!老夫准你立刻滚回家去做你的厨子去!不好好练功,跑去教厨子?!你是想让我华山彻底灭门吗?!!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怒吼,他痛苦地弯下腰。
岳不群见状,心中一紧,也顾不得耳朵疼了。
他连忙膝行几步,爬到师父跟前,小心翼翼地为他拍背顺气。
脸上满是真切的担忧:“师父息怒!师父息怒!您听我解释,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宁清林好不容易缓过气,又是一声冷哼,怒视着他:“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难道你教那些厨子颠勺炒菜,还能是为了华山的未来不成?!咳咳……”话未说完,又是一阵猛咳。
“师父!您真说对了!”岳不群赶紧接过话头,语气异常肯定,“我还真就是为了华山的未来,才去教那些厨子厨艺的!”
“咳咳咳……你这孽徒!”宁清林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拍着桌子怒斥,“那些厨子们连半点武功都不会!你浪费时间教他们切菜做饭,有个屁用!咳咳咳……”他咳得面红耳赤。
“师父!您听我解释!听我慢慢解释!”岳不群急得额头冒汗。
他眼疾手快,赶紧起身倒了杯热茶,恭恭敬敬地双手捧到宁清林面前。
“师父,您先消消气,喝口茶润润嗓子。”
宁清林余怒未消,但还是接过茶杯,咕咚喝了一大口。
他重重地将茶杯顿在桌上,没好气地喝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再敢胡言乱语,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咳咳咳……”
岳不群不敢怠慢,连忙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师父息怒!您想啊,现在我华山人才凋零,无人可用!”
他语速飞快:“接下来的几年,为了休养生息,我们华山肯定是要封山的!”
“一旦封山,我们就如同瞎子聋子,对江湖上的风吹草动一无所知!”
“失去了江湖上的消息来源,我们就会处处被动,失去太多先机和优势!”
“所以!弟子就想到了这些厨子!”
“我准备让他们学好精湛的厨艺之后,分批下山!”
“让他们在我陕西行省周围,尤其是交通要道、繁华城镇,开一些小酒馆、小饭铺!”
“然后,让他们利用开店的便利,暗中帮忙收集、传递江湖上的各种消息!”
“他们身上毫无武功,身份极其普通,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再加上现在华山周围局势混乱,人员流动频繁,正是趁乱把他们安插出去的最佳时机!”
“这样一来,这些遍布各地的‘小酒馆’,就能成为我华山隐形的眼睛和耳朵!成为我们重要的消息来源!”
岳不群一口气说完,虽然有些语无伦次,条理也不算特别清晰。
但这并不妨碍宁清林完全理解了他的意图和整个计划的精妙之处!
宁清林脸上的怒容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褪去。
他沉吟片刻,眼中精光闪烁,缓缓点头道:“唔……也就是说,你是想让他们……成为我华山散落江湖的暗桩眼线?”
“对对对!师父英明!”岳不群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如捣蒜,马屁立刻跟上。
“不愧是师父!您老人家千秋万代,智冠天下!师父您就是弟子指路的明灯,行船时的灯塔!您那高山仰止的境界,弟子只能仰望,永远也达不到啊!”
“行了行了!”宁清林不耐烦地打断他,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他故作嫌弃地挥挥手:“这段话你前些日子拍马屁的时候已经说过了!你就不能换点新鲜词吗?笨蛋!”
话音未落,又是一个熟悉的爆栗,带着三分力道,轻轻砸在岳不群早已做好准备的头上。
又平静地过了数日。
在谁也没有特别注意的情况下。
华山那略显冷清的山道上,陆陆续续、悄无声息地走下了许多体型富态、步履沉稳的身影。
他们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裳,背着简单的行囊。
三三两两,或独自一人,沿着不同的岔路,走向四面八方。
没有人知道他们具体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未来会做什么。
他们就像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与广阔的山川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