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宁清林捻着胡须,目光如炬,沉声道:“不群,照你这么一说,那我们下一步要干什么?”
郭老、师妹宁中则连同师父,三双眼睛齐刷刷聚焦在岳不群脸上,充满了探询与期待。
岳不群迎着三人的目光,缓缓吐出一个字:“等!”
这没头没脑的一个字刚落地,师父宁清林眉头一竖,抬手就是一个爆栗精准地敲在他脑门上!
“少说废话!磨磨蹭蹭的,快说具体该怎么办!”师父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哎呦!”岳不群疼得双手抱头,泪眼汪汪地控诉:“师父,您下手轻点呀!徒儿的脑袋瓜子又不是铁打的!”
他揉着脑袋,无奈地叹了口气:“唉!师父,我们现在……真的就只能等了。”
他解释道:“等那些只图利益、见风使舵的人全部离开华山。”
他眼神变得锐利:“等其他门派安插在我们这里的眼线、奸细,自觉无望,自行撤离。”
他语气斩钉截铁:“只有等这些‘杂质’都清干净了,我们才能有所行动,才能开始真正的重建!”
“我的想法是,”岳不群继续阐述,“经过这段时间的沉淀,最终留下的外门弟子,必定是心向华山、意志坚定的精英!”
他提出方案:“我们可以适当放宽限制,多发几层基础内功心法给他们修习。”
他分析道:“这样既能增强他们的实力和归属感,把他们牢牢留在华山。”
他坦承现状:“虽然我华山整体实力遭受重创,大不如前。”
他眼中闪着希望:“但有了这批忠诚可靠的核心力量,至少有了初步的自保之力!”
他看向师父,语气变得沉稳而坚定:“剩下的路,只能是水磨工夫,脚踏实地,一点一滴地积蓄力量,慢慢地……让华山再次发扬光大!”
宁清林听着徒弟条理清晰的分析,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一些。
他苦笑着,带着一丝难得的赞许:“说的……倒是有几分歪理。眼下这光景,似乎也真的只能这么办了。”
他上下打量着岳不群,感慨道:“好小子!平日里看着不着调,没想到到了这节骨眼上,倒显出几分急智来!哈哈!”
只是这笑声里,充满了苦涩与无奈。
这一席话,如同甘霖,终于暂时浇熄了郭老和师妹心中的悲苦火焰。
两人眼中的泪水渐渐止住,虽然悲伤犹在,但绝望的情绪被一丝微弱的希望所替代。
岳不群悄悄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心中长舒一口气:“呼……总算把他们都安抚住了,这活计,可真比练功还累人!”
傍晚时分,夕阳如血,染红了半边天际。
岳不群独自伫立在山巅,目光沉沉地望向山下。
只见蜿蜒的山道上,无数火把汇聚成一条条流动的“火龙”,正缓缓地、决绝地远离华山。
那景象,刺目而悲凉。
岳不群心中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华山,这个曾经威震江湖的剑派,是真的……衰落了!
接下来的八天,山上的日子仿佛凝固了。
岳不群、宁中则如同往日一般,该练功的练功,该参悟的参悟。
后厨里,那些留下的厨子们依旧忙碌着,烟火气息依旧。
郭老也被宁清林接到了山上居住,不再让他下山触景伤情。
宁清林在闲暇时,便与郭老对坐小酌,看看山景。
虽说是苦中作乐,但这份患难与共的情谊,却也弥足珍贵。
山下的景象,则从最初几日的人流如织、络绎不绝。
渐渐变成了稀稀拉拉、零零星星的几道人影移动。
短短九日!
华山派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剧变,从拥有万名弟子的庞然大物。
急剧萎缩到只剩下内门弟子寥寥数人,外门弟子不足百人的凄凉境地。
江湖上的风言风语,也从最初的怀疑揣测,变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华山天下第一剑派”的金字招牌,在这残酷的“九日”之内,被无情地彻底扒了下来!
无数贪婪的目光聚焦在华山这块肥肉上。
无数大小门派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在华山周围游弋。
他们争先恐后地招揽、吸收着从华山离开的外门弟子,壮大自身。
第九日清晨。
宁清林将正在演武场专心练剑的岳不群唤至跟前。
当岳不群看到师父时,心中猛地一痛!
短短几日,师父原本夹杂着灰白的头发,竟又添了许多刺眼的白霜。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皱纹也深刻了许多,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咳,咳咳……”宁清林以惯常的咳嗽开场,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与焦虑。
“徒儿,已经九天了……我们还要再这样等下去吗?”
他布满愁苦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再等下去……我华山……可就真的无人可用了啊!!!”
“师父,”岳不群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我们……必须还要再等。”
他分析道:“现在剩下的人里,除了对华山忠心耿耿的自己人。”
他压低声音:“必然还混杂着一些其他门派留下的、潜伏更深的钉子!”
他指着山下:“如今华山的人,除了世代居住在此的本地人,外来者已经极少。”
他眼神锐利:“那些奸细如果再硬着头皮留下来,目标就太明显了,极易暴露。”
他得出结论:“所以,他们应该不会再冒险久留,很快也会自行离开。”
他语气带着一种沉痛的力量:“因此,我们现在……唯有继续忍耐!也只能走忍耐这一条路!”
看着师父依旧愁眉不展,岳不群话锋一转,试图活跃气氛。
“嘛!师父,别总想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嘛!”
他脸上堆起笑容,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您老人家再教教我剑法呗!弟子愚钝,还想多学几招呢!”
“臭小子!咳咳……”宁清林被他的插科打诨弄得哭笑不得,最终还是无奈道:“好!跟我到演武场来!”
岳不群赶紧屁颠屁颠地跟在师父身后。
望着师父那略显佝偻、不复往日挺拔的背影,岳不群心中百感交集。
他在心底无声地呐喊:“师父啊,我们华山……再也不是那个威震天下、让江湖豪杰闻风丧胆的‘拳出少林,剑归华山’的华山了!”
“如今的华山,只是一个风雨飘摇、任人觊觎的普通二流门派罢了。”
“不知道有多少双贪婪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我华山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
“所以,我们现在……只有隐忍!唯有隐忍,才能换来喘息之机!”
“咳咳,我当然知道!!”师父威严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冷不丁地从前面传来。
“啊咧?!”岳不群吓得差点跳起来,惶恐地想:“难道……难道师父会读心术不成?!”
“我不会什么劳什子读心术!”宁清林没好气地哼道,头也不回,“因为你个笨蛋,刚才全都自言自语说出来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个熟悉而凌厉的爆栗,裹挟着风声呼啸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