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论场上,不仅有传统的经义策问,更有格物、算学、律法乃至农工水利的考较。
学子们引经据典,唇枪舌剑,间或引用一些格物院的最新发现来佐证观点,气氛热烈而开放。
那种蓬勃的朝气和对新知识的探索精神,让糜竺和张纮暗自心惊。
新历法颁行典礼在未央宫前广场举行,庄严隆重。
新历由诸葛亮等其他大儒在前朝历法基础上,结合更精密的天文观测修订而成,更符合天象,便于农时。
诸葛亮亲自宣讲新历要义,阐述其“顺天应时,利国惠民”之本,彰显北廷不仅在武力上,更在文教律历上承接天命、引领正统的姿态。
糜竺看得心潮起伏。
他看到了一个不同于以往任何割据政权的新朝气象,制度严谨,人才辈出,日新月异。
他心中对刘备集团的未来,蒙上了一层更深的忧虑。
张纮则面色凝重。
他看到了北廷强大的组织动员能力和文化向心力,这远比单纯的军事实力更可怕。
他更加理解了周瑜为何坚持要打破北廷的节奏,哪怕冒险在荆州方向出手。
典礼之后,蔡琰在宫中设宴款待二使。
席间,蔡琰并未过多谈论军事,反而与诸葛亮一起,详细介绍了北廷在各地推行新政、鼓励农耕、兴修水利、整顿吏治的成果,话语间充满了对重建大一统王朝、恢复天下安定的自信与担当。
“天下纷扰久矣,黎民苦战乱久矣。”
蔡琰举杯,目光扫过糜竺和张纮,
“汉室倾颓,神器蒙尘。
我北廷秉持大义,扶保天子,涤荡群丑,非为一己之私,实为早日结束这乱世,还天下一个太平!
望二位使者,能将此心,转告刘皇叔与孙讨虏(孙权官职)。”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却又占据了大义名分。
糜竺只能躬身表示一定转达。
张纮则谨慎回应,称江东亦心系汉室,愿保境安民。
然而,宴席的平和之下,是暗流的涌动。
就在糜竺与张纮于洛阳观摩盛况的同时,江东吕蒙、凌统的军队,已经逼近了荆州桂阳郡边界,与关羽派出的前哨发生了小规模摩擦。
消息很快传到了洛阳。
诸葛亮于次日“无意间”向糜竺和张纮透露了这一消息,语气带着遗憾:
“本想与二位多盘桓几日,共商天下安定之大计。
不料江东兵马似有异动,恐伤孙刘两家和气,亦令前线将士徒增伤亡,实非朝廷所愿见。”
糜竺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他立刻明白这是孙权在背后动作。
张纮则面露尴尬,试图解释为剿匪巡边,但言辞苍白。
压力瞬间来到了两位使者身上。
糜竺急于返回荆州,应对江东威胁。
张纮则需尽快将北廷的“强大”与“警告”传回江东,促使孙权重新评估局势。
洛阳的这场外交秀,如同一面镜子,照出了北廷的自信与强大,也照出了孙刘联盟的脆弱与暗痕。
而这一切,都通过不同的渠道,向着南中、荆州、江东扩散而去。
在永昌那个刚刚被鲜血浸染的濮人山寨里,曹操收到了来自贾诩暗线传来的、关于洛阳观礼和江东异动的零星信息。
他靠在新搭建的、依旧带着草木清气的竹榻上,头痛似乎减轻了一些,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意。
“看来……蔡琰和诸葛亮,把孙仲谋逼得够呛啊……好,很好!
他们越是互相猜忌、牵制,留给朕的时间……就越多。”
他望向北方,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山峦,
“文和,仲达,我们必须要更快……在这永昌,找到我们真正能立足的根基!
或许,该去会一会那个……哀牢王了。”
南中的密林深处,新的风暴在悄然酝酿。
而北廷的煌煌气象与外交攻势,正如同无形的罗网,向着最后的对手缓缓罩下。
天下这盘棋,已杀机四伏。